第十二章

当时小青年很可爱，还没露出自己是北世魔君的马脚，见她对这个魔印这么感兴趣，有天冷不丁拉过她来就胆大妄为的咬了一口：“呐，你这么喜欢就给你一个，只是刻了我的印就是我的人，你跑不掉了。”　　　　自己真是瞎了眼，被他的貌美如花所骗，你不仁我不义，她跑了又能怎么样？　　　　尘染一声叹息后站起来拍拍屁股：“好了，谢礼已经送到，我大恩已谢你大恨得报，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我俩就别再见面了，最好此生此世再无瓜葛。”　　　　寒怀焰楞了一下，飞速挡在她面前：“不准走！”　　　　“为什么？”尘染说，“明天有我和人三个月前就约好的棋局，今天必须回去。”　　　　寒怀焰：“谁？”　　　　“……”尘染，“你不认识。”　　　　寒怀焰目露凶光，一字一句说：“太行掌教展若溪？”　　　　尘染：“……”　　　　嚯，这不是知道么，知道还问？知道还不让她回去好好准备？明知道她就这一个爱好还不能让她在棋盘上痛痛快快大杀四方？　　　　默认就是承认，寒怀焰的眼眸沉了又沉，撩起尘染的一缕长发把弄着说：“要下我陪你下，还有你的谢礼我不满意，再说，搭救落水之恩事小，千秋欠我一株离心草事大，你走了我找谁去？”　　　　“正好！”尘染说，“我马上回去重新准备，下次保证让您满意。”　　　　“不用！”寒怀焰说，“人留下，以身相许就可以。”　　　　尘染认真考虑了一下，忽然惊呼一声，故作难色的重重叹了口气：“千秋没爹没娘，打小是个命苦的孩子，没想到魔君这么中意他，能攀上您也算他的福分，以后……以后也别让他受委屈……”　　　　寒怀焰：“……”　　　　这万分心痛百般不舍的样子，简直就是卖子求荣的“亲妈”，眼见着“亲妈”说到后面眼泪都要掉出来，一转眼又破涕为笑：“那就请魔君早早选定日子，我好将他风风光光嫁入你的寒舍。”　　　　寒怀焰冷冷的说：“一定要走？”　　　　尘染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怵，没敢正面回答，心想：“没错吧？千秋欠的离心草，千秋以身相许，冤有头债有主，该谁就是谁，不能越俎代庖。”　　　　再看看寒怀焰紧拉着她的手又想：“我就不该来吧？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有道是‘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还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心中大喊一声“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卖了儿子都不能放人？”，喊完尘染决定对寒怀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说：“施主，你看，如果你捡了个宝贝，甚是喜欢，你抱着回家，结果半道上遇到主人来讨回，你要怎么办？”　　　　寒怀焰：“杀了他。”　　　　“……”尘染又说，“那再如果，你杀了失主，拿着宝贝回到家，发现这宝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既不能用也不能吃，摆哪都和你的家格格不入，又怎么办？”　　　　寒怀焰：“无所谓，好看就行。”　　　　“……”尘染吸了口气接着说，“那再如果这宝贝压根不想跟你回家……”　　　　寒怀焰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施主啊，如花美眷功名利禄皆是繁华浮云，”尘染按按他的肩膀，“我劝你一句，放下！”　　　　“不可能！”寒怀焰说，“想都别想！”　　　　尘染：“……”　　　　“我发过誓，只要你再踏进这座雪梦山就不再放你走。”寒怀焰忽然有些忧伤的说，“反正你不止人坏还没有良心，与其祸害别人不如就只祸害我一个，你不就是想要修为吗，多少我都给你……”　　　　这番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尘染的耐心，她抓狂的想：“这不都是你逼我的么？本来我只想在梦里回忆回忆，不是你死命作妖我能来么？”　　　　尘染不想再和他废话，冷声说：“闪开！你那点修为我现在不稀罕！”　　　　寒怀焰挑眉：“转性了？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尘染眼中精光一闪，她说：“我准备效仿北世魔君成就一番霸名。”　　　　寒怀焰眉心一跳。　　　　“我要在微云峰养数十个美情人，结交上百个蓝颜知己，”尘染口气极大，“我要坐享天下美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好志向好气魄！”寒怀焰点头表示赞许，“志向虽然远大但你可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先检查检查你这一百年还无师自通了些什么东西！”　　　　然后他低下头狠狠堵住了眼前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有一瞬间尘染觉得自己是神游了一回西方极乐，不然怎么会脑中只剩下一片浑浑噩噩？浑噩中又觉得有个柔软的东西强势探入她的口中，狂风般席卷每一个角落，居然感觉还不错！嘶，嘴唇被咬了，出血了，疼！她又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千年寒冰封住了，不然怎么会动不了？不不不，应该是中了软筋散，不然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尘染疑心四起，连寒怀焰什么时候放开她都不知道，愣忡了好半天似才神魂归位，等她破除疑心得出“我被强吻了”的结论，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寒怀焰发出一声嗤笑：“技术这么差，恐怕阁主大志难展，倒不如留在雪梦山让我好好教教你。”　　　　如此苦口婆心此人还动手动脚强留民女？流氓难教！尘染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一阵金铃声响，挽霜紧握在手，剑气排山倒海向寒怀焰就劈了过去。　　　　寒怀焰不慌不忙一侧身从容躲过，手中也多了把剑，一反手生生接住挽霜。　　　　双刃相拼金光四溢，万丈剑气霎时间从刃口磅礴而出，木质的寒舍承受不起，呲啦啦扭曲着，忽的发出一声轰响倾塌大半，二层小楼寿终正寝。　　　　两人在一片混沌中飞身躲避掉落的断壁残垣，混乱中又匆忙交战几手，最终四目交接持剑对立。　　　　尘染看着寒怀焰手中的剑，剑身透明金焰点点，与她手中的挽霜相映成辉，正是当年女娲遗落的照明工具——苍云。　　　　静默僵持了一会尘染说：“差点忘了，苍云不能给你陪葬，我要收回！”　　　　寒怀焰答非所问：“知了，你还真是挺让我意外啊，之前是惦记我的人，现在连苍云也不放过。”　　　　“……”尘染说，“这瞧不起人的外号我也要收回。”　　　　寒怀焰却不可一世的笑起来，他上前一步捏住尘染的下巴狠狠地说：“苍云是我捡的，你也是我捡的，苍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可笑！”　　　　苍云的剑灵都见不到的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究竟是谁给了他这么胆大妄为的自信和勇气？这脸皮简直比九重天还厚，当年怎么没看清？都怪自己心慈手软（被色所惑）！　　　　尘染啐了一口，拾回佛祖座下尊者的身份就要正义满额的接着履行降魔大计。　　　　一偏头发现一地残渣里有些东西分外眼熟，比如说，出自她手笔的几幅字画——已烂，她的白玉香炉——已碎，她的棋盘棋子——一地都是，她的经书——半本，还是绝迹！纳闷这些东西之前都藏哪了？灵光一闪——二楼？　　　　爱物被毁尘染心痛不已，作孽啊！就不该被亲一下就变身，什么不惧艰险、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统统都是狗屁！　　　　“宝贝儿，你种以身相许的方式，”寒怀焰悄然收回苍云，握着她持剑的手浅浅一笑，“有点过于热烈了。”　　　　尘染猛然推开寒怀焰，转身从一地狼藉中仓皇出逃。　　　　彼时寒舍外熙熙攘攘围过来一众小妖，桃夭粉色的小脸从人群中红扑扑的迎上来，发现尘染步伐趔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你没事吧？这寒舍不是说新建的么？怎么好端端的说倒就倒了……”桃夭着急的询问，越问越发觉得尘染神色不对，连忙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从头到脚细细检查，忽地，桃夭哆哆嗦嗦指着她脖子下方的血色印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尘染还在痛心，眼神游离缥缈，没说话。　　　　看到尘染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桃夭瞬间气血上涌，直觉的意识到谁是始作俑者：“寒！怀！焰！”她狠厉的，一字一句说出这三个字，就要冲上去和寒怀焰拼命。　　　　尘染猝然回神，一把薅回桃夭：“没什么，桃夭我们走！”　　　　“再看把你们眼睛都剜了！”　　　　寒怀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众小妖原本盯着尘染的脸立即统统垂下去，噤若寒蝉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拢了拢尘染的领口，遮住那枚自己留下的印痕，看到尘染下唇上残留的血渍，笑着伸出舌头舔掉。　　　　“你……”　　　　尘染一时语塞，身体先于理智下意识的就想往后躲，寒怀焰抓着她衣领的手劲却十足十的不容逃避。　　　　墨蓝色的眸子对上漆黑的眼睛，两人就这样彼此盯着彼此，沉默半晌尘染听到寒怀焰说：“我小心翼翼保存了一百年，你个混账东西，我们……”　　　　尘染飞速打断他：“我知道，再也不见！”　　　　说完催促桃夭马不停蹄离开雪梦山，背后传来寒怀焰的声音——“你别想逃，我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