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十里

春日来的早，树木生春，阳光正好。　　　　“小凌，把外面晒的衣服收一下。” 　　　　“哎！”小凌一边收着衣服还不忘问道，“栖姐啊，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咱家主子怎么都不出宅门呢？”　　　　“管这做什么，时候到了自然就出门了，做好你的事去。”小栖随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子。　　　　南方温润，这些天正是大好时节，江南淮水之畔，盛开了延绵百里的桃花。　　　　江南淮水之畔遍植桃花，每年的阳春三月，桃花盛开之际，便也是当地人一年一度的桃花节，是祭花神，求姻缘的好时节。延绵百里的桃花，香气袭人，平添一些旖旎气氛。　　　　梨洛一身粉白色轻衣，脑后束起发髻，露出清秀的脸蛋儿，落在季云深眼里真是越看越顺眼。　　　　而季云深也是一身健气的男装打扮，依旧是她喜爱的深蓝色，梨洛左看右看总觉得云深比他要英气的多了。“今天是桃花节，初春里鱼肥水美，这日子也是吃鱼的好时候，带你去江边看桃花，吃鱼。”　　　　“嗯嗯。”这也是第一次和云深出游，梨洛心底开心的不得了，笑颜如花，快步跟上去挽住了她的胳膊。　　　　“公子——”　　　　刚到门口时小栖跟了上来，这次出游她并不随行，只是拿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衫递给梨洛嘱咐他给自家主人穿上。　　　　许久没有见到自家主人男装打扮的莫竹见到那一抹蓝时眼前一亮，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文司大人。　　　　从朝堂那边的影卫传来的消息说，文司府大火后皇上将文司大人的尸骨厚葬，而且迟迟没有定下新的文司，今年新年过后的一月时皇上认命了新的文司和丞相。莫竹不知道认命的是谁但只听名字好像也是曾与自家主人私下里有过交往的人……　　　　“哎呀！”莫竹正想着，脑袋不知道被谁打了一下。　　　　“想什么呢？准备走了。”　　　　季云深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莫竹总觉得压抑的很，自从主人有了梨洛就不疼他了，真是坏。小竹絮絮叨叨的，偷偷看两眼跟在马车后面的莫影，又念起自家影哥的好来。“知道啦，马上就走。”　　　　一路走来，绯红落花纷纷如雨，透过车窗幕帘的间隙看去，仿佛整座江南水乡，都浸润在了这粉色的世界里。　　　　春风和煦宛如温婉淑女一般，芊芊玉手拂过车帘，薄薄一层轻纱，便随风而动，时起时落。　　　　车顶流苏摇曳，梨洛那双眼闪烁着清光随着布帘的起起落落而变化。他曲腿坐在颠簸行驶的马车里，娇小的身子倚著车壁，侧身倚靠着的恰恰靠在车窗的下方。小脑袋上扬的时候，脖颈至锁骨形成一道圆弧，日光透进来，洒在颈侧，便能映射出娇嫩肌肤上浅色的一层光影。　　　　不知是看到什么新鲜景物，梨洛伸长了脖子探著脑袋，好像恨不得能将整个身子都探出车外，看看这无边春色百里桃花。　　　　车厢很大，约莫可以容纳六七人同坐。此刻季云深身上套一件天蓝色的长衫，腰间系一件环佩腰带，用金缕锦缎束发，用左手撑著半卧在车厢里边铺就的软榻上，右手拿一本书细细翻看着。　　　　梨洛其实是极纤细的，最开始季云深与他同床的时候，觉得他抱在怀里手感尤其舒适，明明看起来瘦弱得要命，可是揉在怀里的时候却能摸到他一身柔软的身子，没有想象中那种骨骼突出硌痛的质感。　　　　她与梨洛在车内同坐，洛儿乖巧安静得让人怜惜，很多时候，他都是蜷著腿坐在车窗下，多余的动作一丝半点也无。　　　　季云深发现，每当风吹起布帘的时候，梨洛就会伸长脖子，那细细长长的脖颈，通透白皙的肌肤，格外有一种脆弱的美感。这个时候的梨洛，没有了前些日子小鹿般的惴惴，没有惶恐和明显带著奴性的顺从，他美的安静，仿佛他们在一起这样的事是理所应当。　　　　那一刻少年眼底闪烁出来的光，耀得她隐隐心悸。　　　　季云深也弄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用看书掩饰著本意，其实心思早已飘到了那个纤细可爱的洛儿身上。　　　　马车行了不久便停了下来，走下马车，春日的温煦之中，便是正午的太阳也只是晒得人暖洋洋的，丝毫没有灼痛感。　　　　“仙居客栈”处在苏州府最繁华的地段，熙熙囔囔，车水马龙，梨洛撑着油纸伞，有一瞬间的恍然愣忡。这苏州府竟然比起京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站在日光下，看著满世繁华红尘喧嚣，心底居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几位客官，里边请。”店小二热情地招呼，很有眼色地引他们坐在了二楼靠窗处的隔间。　　　　四个护卫没什么表情，规规矩矩的跟着主子上楼，莫竹却是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咕噜咕噜转着，拽着莫影的手，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再回过头去看时，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发现两人“失踪”的陈鹿儿刚想对主人汇报，还没等开口，季云深向着他的方向微微侧头，伸出手来摆了摆——随他们去吧。　　　　“小竹，你这是要带我做什么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两人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就跑了好远。等跑的够远了，步伐也就慢了下来。　　　　“去玩啊，今天可是桃花节，不出来逛逛多可惜啊！”莫竹抓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回答。　　　　“主人那边呢？”　　　　“不是还有陈鹿儿他们嘛，那小子最爱多管闲事了。主人要是想找我们了一定会派人过来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可是……”　　　　莫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近两头的莫影，水灵的眼睛有些羞涩的望着他，“影哥，你不想……跟我两个人一起待一会吗？”　　　　这样的温柔攻势莫影是真受不住，况且他也说不了谎话，想来到了苏州之后两人都没有好好的出门逛过，小竹这样爱玩的性子憋了那么久也是辛苦他了。　　　　“想。”　　　　“那不就得了！走吧！”莫竹开心的笑着，拉着哥哥的手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走去。　　　　客栈这里，季云深等人也进了隔间。这隔间不是普通酒肆的封闭雅间，而是略微与其它酒桌拉拉开一些距离，独辟蹊径式的，再用一方古典屏风相隔，既清幽隐秘，也不过分闭塞压抑。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几个护卫在外间靠的近的两张桌子坐下。隔间里只有梨洛和季云深两人。　　　　试菜，夹菜……季云深看见他在眼前晃来晃去，想起方才赶路时在车厢内在少年眉宇间看到的那抹动人，忍不住向他招招手“过来，我想抱着你。”　　　　“奥……”梨洛起身走过来，季云深便把他拉到怀里，手环上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两腿分开，正好坐在自己膝上。　　　　自从与云深和好如初，两人同床共枕时，云深倒也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不逾礼数，但平日里没少了搂搂抱抱。梨洛也早对她这种突然就将自己拉过去抱住的行为逐渐见怪不怪了。只是与她身体相触，还是不可抑制会觉得脸红和羞涩。　　　　季云深捯起来一块白嫩的鱼肉，“这是这家做的最好吃的清蒸鲈鱼，尝尝，张嘴。”　　　　“啊——”梨洛张嘴将鱼肉含进口里，滑嫩的鱼肉即刻刺激了味蕾，心情都莫名的好了起来，连连称赞味道好。季云深便露出满意的轻笑。　　　　期间有几次梨洛明示暗示要他放他下来，让他坐在旁边伺候她，或者就让他自己吃就好，可是季云深权当没有听见，喂一口给洛儿，自己再吞一口饭，竟似十分享受这般喂饭的过程。　　　　外间的谈笑声渐起，隐隐听见有人提起淮江之畔的百里桃花胜景。江南一带盛产文人骚客，连带言辞谈笑之间都带着一些旖旎和风雅。　　　　“真漂亮，很久没看见开得这么旺盛的桃花了，整条淮江面上都落满了红色花瓣，远远看去宛若云霞一般。”　　　　“今年的桃花也奇了，开得这么盛，等这一季过了，一定又有许多佳话流传了。哈哈！”　　　　“今夜淮江畔白堤那边的庙会想来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了。”　　　　“既然在此一聚，今晚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几位兄长同去放河灯许愿祈福如何！”　　　　“好好好，同去同去。”　　　　外间的人说的起劲，隔间的梨洛也听的起劲，庙会？河灯？祈福！这种梨洛只曾在儿时听过的有如梦境一般的期待，即便在京城也不曾见过，竟然在苏州碰到了，好想去看看。　　　　从身后看着梨洛如此向往的眼神，再细听外间人的谈话，季云深不语。　　　　午后稍歇，待到避过了正午时分最火辣的日头，季云深竟带着梨洛去了江畔的桃花林。　　　　等那片粉艳的桃林映入眼帘，梨洛正窝在季云深怀里，被季云深兜在臂弯之间。一看是一路上透过窗帘间隙偷窥了许久的桃林，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惊讶和喜欢来不及掩饰，半张樱唇便惊喜地叫了一声。季云深的坐骑，早已叫护卫牵了去，几个护卫就远远地跟着，她低头蹭了蹭怀中人儿的发顶，道：“喜欢桃花？”　　　　“喜欢。”伸出手接了几片飘在风中的花瓣，“很漂亮……像你一样。”　　　　梨洛说着又脸红了，看着他粉嫩的小脸，季云深逗弄之心又起，凑到他耳边，轻轻往耳垂吹了口气，果然见到眼前这幅敏感的身子轻轻战栗。季云深有些觉得，带他来看桃花是对的，不然，怎麽能见到如此诱人的美景？　　　　心头一动，季云深维持著原来的姿势，将梨洛禁锢在两臂之间，抬头望去，繁硕桃枝触手可及。桃花配美人，心里这样想着手便伸出去，折下了一枝桃花，顺手解开了他的发带。梨洛那一头青丝如瀑被微风吹开，未加约束地披散在肩头。季云深伸手到他后颈，一拢一握，便绾了三千青丝，桃枝只在一端并开著三朵粉色花朵，光滑的一截桃枝被插入挽起的发丝间，固定住长发。梨洛早已不知身在何间，只是愣愣地看着云深的动作，直到头发被桃枝挽起，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了摸那被固定在发间的桃枝，复又抬头，依旧是那副丢了魂似的愣忡的表情。　　　　“……”　　　　“很美。”　　　　束冠绾发，本就是夫妻举案齐眉间的亲密举动，就比如男子为女子画眉，若非两厢情悦，便无那份亲昵和闺中乐趣。　　　　梨洛知晓的是——云深，很爱他。　　　　季云深盯著梨洛发间的那根桃枝，出了一小会儿神便把他从怀中松开了。“洛儿如此娇美，岂能辜负这良辰美景，陪我走一走吧。”　　　　“嗯。”主动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同沿着江边的桃林走了许久。　　　　仅仅是看着彼此的脸庞，握着彼此手心里温度，感受对方的心跳。仿佛此刻万水千山，人来人往，我（你）的眼中只有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