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逐渐变得毒辣。叶子的缝隙透过一丝丝的光，周边也没有风，燥得人心里热热的。 陆见穿着超市的工作马甲，站在收银台后面，目光呆滞地盯着对面挂在墙上的电视。超市老板这会儿老神在在的坐在门口，端着一杯茶，喝得不亦乐乎。 “这个电视上的明星是谁啊？看着这么年轻，细皮嫩肉的，现在的小女孩儿都喜欢这种的？”老板喝了口茶，看着电视对陆见问。 电视上正在放的是台湾热播偶像剧，《放羊的星星》。里面的男主角是林志颖，面容白皙，眼睛又大又闪，烫着个当时很时髦的发型。 “好像是一个台湾的演员。挺帅的。” 陆见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用了一个最浅显的词来描述。 “帅嘛？我怎么觉得太娘了。我们那个年代就喜欢壮实的。只要你有力气，有能耐，姑娘们都跟着喜欢你。哈哈。” 说者，老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结果只有啤酒肚和小粗腿，其他啥都没有。罢了，老板叹口气，继续端着手里的茶喝。 陆见看着觉得好笑，低头翻了翻手上的商品价格单。 “诶！你们几个来啦？快来，要喝啥自己拿。别客气！”老板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 “老板，你的意思是我们白拿，不用给钱？那感情好” “臭小子，别耍嘴皮子。今天新来个收银员，你们好好交钱去。” 陆见被门口的对话吸引了过去。迎面走来几个大汗淋漓的少年，都穿着球衣，有个男生手里抱着个篮球，像是刚从学校打完球回来。 其中一个男孩儿听到老板的话后，好奇的走到陆见跟前，看了一眼，转身朝老板问：“诶老板。你这是违法招收童工吧？我看这位收银员跟我差不多大啊。” 陆见心里一慌，嘴里吐了句：“我今年18岁。成年了。” 男孩儿闻声回头，再次上下打量了陆见，“不对，不可能。你分明就是我的同龄人。” 陆见不知道回什么，耿直的重复了一次：“我今年真的18了。” 男孩儿笑了，正想继续调侃陆见的时候，身后另一个少年捶了他的肩，“你小子是来买水的还是侃大山的。是不是成年跟你有毛关系，快拿水去。温流等的不耐烦了。” 说完，两个人进超市里拿水。 陆见松了口气，低下头，却觉得眼前有晃过了几个人影。她又抬头，发现刚刚走过的几个人里，似乎有一个背影她似曾相识。 走得不紧不慢，上身空荡荡的球衣垂坠着。 是温流。 陆见心中“叮”地一声警铃大作。他俩同班，温流肯定知道自己未成年。陆见慌乱的埋头，不看他们。 等那伙人拿好水，叽叽喳喳的走过来时，陆见木木的用机器上扫码，最后报价：“25块。” “嘿嘿温流，我忘带钱包了，借我点儿。” “诶，张子栋，说好的这个星期你请喝水。怎么这么不守信用！” “这不今天温流那边赢了么。赢方就应该请客。再说了，他又不差那点钱，对吧？” 陆见眼前的玻璃桌上，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了两张纸币，一张20，一张10块。 “收您30块，找零5元。” “不用。” 男生冷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陆见小心的收好那两张纸币，手却还是从收银机里拿出来5元，准备递给温流。 “诶，不用了同龄人。他说不找就不找了，你找了他也不会收。就当给你的小费了哈哈！” 陆见抿了抿嘴角，手上拿着钱，僵持着不动。等到那波吵闹的少年走了以后，她才抬起头。 刚刚那群人都拿了可乐，只有一瓶农夫山泉。陆见猜，农夫山泉是温流拿的。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冒着满头大汗，拧开可乐瓶盖，仰头大口大口灌可乐的人。他做什么事情似乎都不温不火的，没有激动的时候，和白开水一样，什么都不太明显。 罢了，大城市的人就是深不可测，厉害。 周六晚上，下了班的陆见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挤地铁了，改走路算了。在车上跟人挤着肩膀，互相摩擦衣服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还热的一身汗。陆见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嫌恶的皱了眉，走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后，外面已经华灯初上。陆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发现上面显示了几个未接来电。是曹大庄打来的。 陆见拨了电话。 “喂，小见啊。刚刚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没接啊？” “我刚刚在洗澡。有什么事儿吗，爸爸。” “没什么事。就是明天晚上有个宴会，是温氏集团的周年庆宴会，爸爸想带你去一起参加。” “我没参加过那种活动，不太适应。我还是不去了吧。” “走吧。跟爸爸一起去。爸爸也想趁机把你介绍给我这边的朋友们。好不好？” 陆见想了下，最终没忍心拒绝，说了句，“那好吧。明天几点？” “诶！真是我的好闺女。明天晚上七点，爸爸来家里接你，穿上我这周给你带来的裙子，好好打扮一下你自己啊！” “嗯。你注意身体，爸。晚安。” 挂了电话后，陆见望向面前的落地窗。底下是S市华美的夜景，有光河在地面上涌动，远处的高楼大厦还剩余着一些些亮窗。外面看起来似乎还是没有风，一切都是静止的，像这一刻陆见的心，莫名的平静，莫名的安心。 *** 第二天一早，陆见起床打扫房间。中午给自己做了西红柿鸡蛋面。下午写完了剩下的作业。等陆见收拾好第二天上学的书包，抬头看向钟表时，指针已经指向了六点半，吓得她赶紧走进卧室，换上裙子。 等陆见把自己收拾好后，刚好是七点，手机响了起来，是曹大庄发短信让陆见下楼。 陆见蹬上低跟的皮鞋，走出家门。 曹大庄把车直接停到了楼道门口，陆见上了车后问道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副驾驶上坐的还是李阿姨。 李阿姨看到陆见上车后，转头笑着跟她说：“小见啊。一周不见，感觉新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没什么不太适应的。” “是吗？那就好。看来新学校的同学们还是很友好的。不错不错。” “嗯。” 随后，两个大人开始了自己的交谈，没再顾上坐在后排的陆见。 宴会似乎在一个荒郊野岭，路上走了不少的红绿灯，甚至还有收费站。就在陆见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曹大庄轻声喊了露肩下车。 下了车，陆见瞬间醒了。外面跟车里面全让两个世界。一栋白色的别墅，带着金色的灯光，呈现在陆见的眼前。旁边停了许多陆见说不上名字的名车，车上不断的下来一些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也有一些看起来和陆见年纪差不多大的，高昂着头，从陆见身边走过。 曹大庄把车钥匙给了车童，李阿姨上前挽住曹大庄的胳膊，带着陆见一起走进会场。 路上，李阿姨开始给陆见上课。 “小见啊，今天是温氏集团成立50周年的周年庆，这个房子是温氏在郊外的度假庄园中的一栋。温氏这次请了很多社会名流来参加晚宴，所以里面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我们进去以后要小心说话，不要给你爸爸丢脸啊。” 陆见没说话，微微点了头。 走进大门后，陆见感觉眼睛有点不适应里面的光亮。眼前不断的都端着托盘和香槟走过的侍应，浓妆艳抹的女人笑吟吟的看着和自己说话的男伴，一些穿着可爱但不失高调的孩童拿着气球跟在家长的后面。陆见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曹大庄领着李阿姨和陆见走到一群正在高谈论阔的男人们面前。 “各位好，曹某来晚了。今天特意带了我的女儿一起来参加晚宴。来，陆见，跟叔叔们打个招呼。” “叔叔们好，我叫陆见。” “呦，老曹啊。看不出来你还有个这么水灵的女儿啊。可以啊你。” “哪里哪里。是我女儿自己天生丽质，又乖巧，学习也让人省心。是我的福气，哈哈。” “真是便宜你了。改明儿应该把我们家的小子叫过来，好好跟你女儿学一学。” 另一个男人叫道，“诶，老钟。你儿子今天没来？” “没来，这次刚开学就闯了个大祸，让他妈在家看着他写检查呢。” 语毕，一群人又笑了起来。 曹大庄侧身让李阿姨带着陆见先落座，顺便认识认识其他人。 陆见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李阿姨拉走，带到了一个坐了几个贵妇的桌子前。 “王姐，好久不见了。你的皮肤真是越老越好了。” “是吗？谢谢谢谢。诶，你身边这位是？” “哦，这是老曹的女儿，陆见，刚转学过来。” 陆见懂了礼数，跟所有坐在桌前的女人打了招呼。 “这姑娘看着就懂事，不费心。真好。” 李阿姨笑了笑，没接话，开始和她们聊起了别的话题。陆见听着没趣，便独自坐在位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大厅最前方的舞台站上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放大音量说道：“各位尊敬的来宾，大家晚上好。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温氏集团成立五十周年庆典，我们的典礼马上就要开始，请各位落座。” 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觥筹交错间，所有的人都坐在了座位上，静静地等着温氏集团那位德高望重的当家上台。 几分钟后，温志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表情和蔼的上了台。 “感谢各位今晚特意赶来参加庆典。鄙人不才，没什么话能讲，只是有说不完的感激。这五十年以来，风风雨雨我都经历过，我大半生的心血也都放在了温氏的成长上。鄙人算是幸运，取得了一些成就.....” 陆见有点困了，听着台上那位老人的演讲，陆见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打了个哈欠，低头跟李阿姨说需要上个厕所，便匆匆走了。 陆见除了大厅的门后，犯了愁，始终找不到卫生间。没办法，只好拦下了一个正要往大厅走进去的服务员，问了位置，之后转了半天，才找到卫生间。 这个卫生间跟之前和曹大庄一起去的饭店差不多，一样奢侈的华丽，一样浪费空间的大。陆见坐在了卫生间旁边的休息间，百无聊赖地继续欣赏这个庄园建筑的装潢。 欣赏的时候，耳边隐约传来了游戏音乐的嘈杂声。 陆见侧身往休息见外面看，发现对面正是男厕所，旁边也有个休息室，休息室好像做了个人。 陆见从反光的瓷砖地面上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手里似乎拿着手机。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出于好奇心作祟，陆见站起来往外走，悄悄的扒在了男厕所休息室的门口。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脑袋。 温流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游戏音乐是外放的，屏幕上的人物不断的跳动，似乎在打打杀杀。陆见看不懂。 这个少年好像生活的格外悠闲。每次看到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打游戏，没见过他正儿八经干事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偷窥了，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屏幕，传达着一直以来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生人勿近。 走廊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陆见赶紧缩回头，躲在男洗手间的洗手台前。 “温少爷，该走了。老爷要在大家面前介绍你了。” 游戏声戛然而止。 陆见听到温流从沙发上起身的窸窣声，然后脚步沉稳的离开，踢跶，踢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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