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又降临了。  明楼书房外,汪曼春拼命安抚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小毛头。  “姆妈,爸爸还在跟二叔生气啊?”  “二叔一定很调皮很调皮,才会惹爸爸生这么大的气!”  “可是,二叔不是最乖的吗?爸爸最喜欢二叔了。”  “才不对呢,爸爸最喜欢姆妈呀。”  “好了好了,”汪曼春听得吓了一跳,忍着头疼急忙制止他们更深入的讨论:“爸爸和二叔在谈很重要的事情,你们不要等了,去睡觉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要爸爸哄我睡觉。”  “我不要睡觉。我要等二叔,他答应给我做手/枪的。”  “姆妈,你进去叫爸爸别生气了嘛!我要听故事啦。”  “姆妈不是跟你们讲过,大人说正事的时候小孩子不能打扰……”  “我不管,我要找爸爸和二叔玩!姆妈凶,我不要姆妈……”  两个孩子闹个不停。眼见汪曼春慢慢失了耐性瞪起眼,就要一手拎住一个强行拽走,耳边突然传来救星般的声音:“明朗明澈,快来看姑姑给你们买了什么?”  “啊,大汽车!”  “还有火车头和铁轨呢!”  “太棒了!谢谢姑姑!”  “姑姑万岁!”  小东西们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立马把要爸爸和二叔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明镜看着两个宝贝侄儿笑得合不拢嘴,乐滋滋地陪他们玩了半天才走到汪曼春面前,远远看了看书房的窗子,小声问:“怎么,有曼丽帮着说话也还没好?”  汪曼春一脸困乏,无奈地摊了摊手。  “时候不早了,我来带孩子们睡觉吧。你再进去瞅瞅,一家人还有什么隔夜气嘛?”  汪曼春点了点头。  明镜走出几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不放心回头问:“你没事吧?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汪曼春强忍疲倦摇了摇头:“困了吧,睡一觉就好了。”  “那要不,你赶紧休息去吧!”明镜连忙改了口:“等把小毛头哄睡了,我来瞧瞧这两兄弟究竟在搞什么鬼。”  “大姐,这是工作上的事。”汪曼春试图阻止。  “那又怎样?这里又不是政府衙门。只要他们还在明家,就都得听我管!”  明镜挥了挥手,不让她再说下去:“这都陪着大半天了不是?你啊,就是太宠明楼,什么都顺着他,说不得训不得的。这到最后啊,还是得我来!好了,给我乖乖上床睡觉去!”    明楼书房里,阿诚正红着眼睛慌不迭地请求:“是,我承认犯了严重错误。除了让我撤离,其它任何处分我都接受。大哥,恳请您、恳请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辜负使命……”  “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明楼的声音平淡冰冷:“如果你不愿意立刻回解放区,可以等过完年再走。到时候,夜莺同志会来接替你的位置。”  “大哥,我……”  “你怎样?还要抗命?”  “姐夫,求求您就饶了阿诚哥这次吧!阿诚哥擅自行动是不对,所幸并没捅出什么娄子……”  “那是侥幸!你们都该明白,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像这样的我行我素感情用事不听指挥,对自己,对组织,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是绝不可姑息纵容的!”  阿诚咬着唇似乎还欲辩解什么,被曼丽暗地里拽了一下。  “姐夫,阿诚哥他……他是为了我,我知道的。”  于曼丽深低着头看不清楚眉目表情,吞吞吐吐困难道:“如果,如果您真的不能饶恕……那曼丽愿跟他一道,共同接受组织的处罚。”  “曼丽!”阿诚失声叫。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请组织批准。”于曼丽慢慢抬起头来,神色坚决。  “好,我知道了。”  明楼点头叹了口气,倦意深沉地以手支额,语声疲惫低哑:“于曼丽,你的请求我会转达给你的上级领导,由她来决定你的去留。”  屋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钟摆的嘀嗒声沉重而压抑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哥,违背您的命令擅自行动,确实是我错了。”  阿诚最终还是忍不住,任性赌气般轻轻问了句:“可是,平心而论,我今天的行为,和我们几天前做的那件事,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明楼倏地抬头:“你!”  “这么晚了,你们是怎么回事啊?”一道清寒有力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明楼立即扶案而起,掩去满面沉重倦容强打精神:“大姐来了。”  明镜腾腾腾地走到他面前:“我说明楼,阿诚在工作上犯了什么错误,我这个局外人不懂。但你从下午就把他关在这里到现在,没水没饭也不睡觉的,是不是有点法西斯啊?”  “明楼不敢。”  阿诚见状,赶紧帮明楼澄清:“大姐,是我把大哥气得都忘了吃饭睡觉。都是我的错,您不要责备大哥了。”  “是啊明镜姐,这次确实是阿诚哥做错了。”曼丽也跟着附和。  “你们都住嘴。”明镜只是盯着明楼:“我来,就是想问一声明长官,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放阿诚出来,吃一口热饭呢?”  “大姐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对阿诚禁足的意思。”  明楼急忙转向阿诚:“大姐亲自来接你吃饭,还不快去?”  “是。”  阿诚应着,很自然地牵住于曼丽的手,二人相偕而出。  明镜望着他们携手同行的背影,不知不觉绽开欣慰满足的笑意,嘴上还在不停叮嘱:“天冷,别忘了先喝几口汤暖暖胃!”  “知道了。”  明镜再回过头来时,神色语气已明显柔和:“明楼,我告诉你,家就是家。不是政府办公厅,不是军统上海站,也不是中/共南方局。”  明楼连连点头:“姐姐教训得是。”  “发那么大的脾气,自己的身体不要了么?”  明镜终于露出强压的心疼怜爱:“曼春亲自给你炖了燕窝鲍翅羹,怕打扰你们一直没敢拿进来,估计都要煨成浆糊了。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来。”  “大姐,我不饿。”  “胡说!从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这都几点了?还嫌你那身体被自己糟蹋得不够?”  明镜一下子板起了脸:“我警告你啊,大过年的,你要是再把自己折腾病了让大伙儿担心,我可要你好看!”  明楼只得诺诺答应:“不会的,大姐。我这就是有点累,想早点睡觉嘛。”  “吃了东西再去睡!”  明镜说着转身欲去,被明楼叫住道:“过会儿曼春就来了,您先陪我说说话。”  “曼春已经去睡了。”  “这就睡了?”明楼一脸惊异地看了看表:“小夜猫子不可能啊!”  “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明镜忽然神神秘秘地探过头来,悄声问:“你媳妇最近有点反常,你注意到没有?”  “反常?”明楼想了想:“就是脾气好像比以前急了点……”  “岂止是一点?你回来,她这已经好多了。前一阵子你不在,哎哟,我的两个宝贝侄儿啊,可遭殃啦!”  “没那么夸张吧?”明楼好笑道:“大姐,您是不是太宠着两个小毛头啦?明台和小明星可都在,小心人家心理不平衡。”  “胡说,大姐我什么时候偏过心啊?从小带大你们,我让你觉得不平衡啦?”  明楼赶紧低头道:“不敢,不敢。”  “你别打岔,我跟你说正经的。”明镜一脸认真:“曼春这阵子,胃口特别好,可人还经常倦倦的,精神不振的样子。”  “是不是病了?”明楼一下子着急起来:“大姐您怎么不早说?这么晚了也不好找大夫……”  “哎呀,你这个傻孩子!”  明镜拍了他一下,四下一扫,压低声音凑在他耳旁问:“她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  明楼一时惊愕无语。待得定神细思片刻,蓦然间变了脸色。  “喂,你不要吵醒她啦。明楼,明楼?”  他突然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疾步离开。明镜愣了愣,在他身后急急唤了几声,不解地摇头:“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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