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三个小时后，晨珀黑着一张脸重新上车。　　　　方谌跟在她身后，帮她提着换下来装袋的衣物，搁在房车的后座。　　　　下车之前，他的视线在晨珀身上略做停留，觉察出她的情绪，有些不解：“晨小姐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身为一个高端助理，方谌自认事无巨细，但凡经他手的安排，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她身上这款小礼裙是el还未上市的春季限量新款，连欧洲那边都尚未有人入手，靴子和包包是Prada的，更别提她脖子上这条钻石项链的价格。　　　　至于化妆师以及发型师，都是替明星艺人工作的。方方面面他都安排详实了，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不满意。 　　　　晨珀看了方谌一会，最后歪头朝他软软一笑：“没有。”　　　　她被反复折腾了三个小时，得有多傻才会在这时候说出自己哪里都不满意这种话，然后继续被拖上楼再虐一次？　　　　“那就好。”方谌下车关门的同时朝她道：“祝晨小姐周末愉快！”　　　　愉快——你妹啊！　　　　五分钟后，房车再度停下并被打开车门时，晨珀只想呵呵方谌一脸。　　　　冬日的阳光从车右侧的移门铺洒进来，落在来人深灰色的薄呢大衣上，呈现出一种暖绒的色泽。　　　　因为身高问题，他需要将腰弯低才能进入车内，原本宽敞的车厢好像变得拥挤起来。她看见他修长的手轻轻搭在车座扶手上，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似乎顿了一下。　　　　晨珀的眼皮轻跳，刚才他一直没出现，她还以为车子会直接开去拍卖会现场，那样至少能免去单独相处。大庭广众，即便他想说什么做什么也得顾及环境。　　　　“什么时候到的？”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晨珀抿住唇角，又是这种无关痛痒的口气，就好像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闲话家常，真是愁人……　　　　“三个小时前。”她侧着头，尽量把视线放在窗外，也因此错过了他眼底掠过的诧异。　　　　“早了这么久？”　　　　“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嗯。”　　　　“不打算回欧洲了？”　　　　“嗯。”　　　　“我知道了。”　　　　努力挤声音的晨珀很想直接砸了玻璃跳车，这么不上不下的对话简直能把人逼疯。什么叫“他知道了”？知道了想做什么？　　　　她用额头抵着玻璃，闭上眼装睡，打定主意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不给反应。　　　　好在之后的时间简墨准没再开口，大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来到举办拍卖会的酒店。　　　　晨珀舒了口气，趁着车门移开，率先走下去，正要离开却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臂。　　　　接触的瞬间她身体一僵，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薄昵大衣落在她肩膀上。　　　　她抬头，对上简墨准神色平淡的脸。她已经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可身高依然只及他下巴。　　　　她看着他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衣，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开口竟有些结巴：“我、我、我不冷……”　　　　他恍若未闻，甚至都没看她，只低着头专注替她将头发从大衣里取出理顺，并为她扣上了一颗纽扣。　　　　他的衣服很大，即便她还裹着御寒的披肩，依然宽松的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这不合适。”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拍卖会入口，晨珀想去解扣子。　　　　“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的话么？”他突然把目光转向她的眼睛。 　　　　不知是因为他的眼神还是这句话，晨珀的心脏狂跳不止。　　　　她当然记得！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因为记得太清楚，所以当初才会匆匆忙的退学，只为了能躲开他！　　　　晨珀拧起眉，已经准备好“迎接”他之后的话。 　　　　面前男人却只是旋身，握住她的手，朝拍卖会场走去。　　　　坐另一辆车的方谌已先他们一步抵达拍卖会，见简墨准走来，立刻迎上去，点开手里的平板，准备总汇。　　　　简墨准轻抬手指，制止了他的总汇，开口道：“她怕冷。”很突兀的一句话。　　　　如果说这句话让方谌对自家向来以工作为先的老板很愕然，那么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一个钻石级的助理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乃至自我价值产生了浓重的怀疑：“这种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方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他私下提前去接晨珀，并做主替她换装的事。　　　　“……”身为一个高端助理，他居然被嫌弃多事，嘤嘤嘤……　　　　###　　　　简墨准虽然是这次拍卖会所有物品的主人，但会场主办人并不是他，所以他抵达的时候，场内贵宾基本都已经到达入座。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唐晗。　　　　他坐在第一排的左侧，一旁的助理注意到入口处的动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起身离座，沿旁侧的走道朝上方的入口处走去。　　　　因为角度，直到走近，他才发现站在简墨准身后的人。她脸上化着清纯柔美的妆，身上裹着男款大衣，手还被对方牵在长指间，看起来没有丝毫挣扎的意向。　　　　唐晗唇角的笑容僵住，脸色一瞬间降至冰点，他的视线仿佛要在她身上凿出一个洞来。她信誓旦旦说过不会来，结果却和对方手牵手出现，这记耳光，真是打的漂亮。　　　　唐晗气到极点，反而笑了，浅色的薄唇张开：“简先生还真是言出必行。”　　　　男人一言不发，只点头回应。　　　　方谌笑着道，“唐总，拍卖会已经开始，还是先入座吧。”　　　　唐晗的笑容似乎更盛了，衬着那张白皙细致的脸和如星眼眸，实在养眼，“我在前面给你们留了位置。”　　　　“谢谢。”简墨准礼貌开口。　　　　方谌跟着道：“唐总不必这么客气，先生喜欢清静，坐在后面也是一样的。”　　　　“好，那就不勉强简先生了。”唐晗视线的余光，瞥向一旁当背景板的晨珀，认识她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她盛装打扮的模样。　　　　那双漆黑的瞳仁原本就水润，经过眼线描绘勾勒，更显深邃沉静，仿佛漩涡般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见他看向她，居然还冲他软糯的笑起来。　　　　臭丫头，还知道挑衅！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唐晗哼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失陪了，几位。”　　　　晨珀手指微动，忍下了照着那冷傲背影踹一脚的冲动。　　　　你妹的！她都笑成这样了，他居然装看不见！她莫名其妙和简墨准出现在这里，稍微动动脑筋就该明白这里面有问题啊！　　　　晨珀身不由己被带入座，方谌则识趣的坐去了前面一排。　　　　手被放开，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侧男人又附身靠近，晨珀再度全身僵硬。她觉得这样多来几次，搞不好自己会得肌肉硬化症……　　　　修长手指替她解开了大衣的纽扣，似乎是觉察到她的反应，男人的视线投向她的脸：“怎么了？”　　　　“我想去洗手间。”晨珀一脸乖巧。　　　　他点头，坐回位置让开了路。　　　　###　　　　手机震响时，拍卖会正进行第一件物品的拍卖。　　　　唐晗取出手机查看，上面的名字让他心头不爽，于是直接掐断。手机第二次震响时，他直接将它丢给了助理。　　　　洗手间内，晨珀对着手机直骂你妹。这种关键时候，他闹什么情绪！　　　　骂完妹，她倒真的想起他妹妹来了。 　　　　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不过对方似乎有点忙，还有点喘……　　　　“喂，小珀啊……哎呀，你别闹……有事吗？……好了，你等等行不行！急什么啊！……喂？小珀，你说，我听着——啊……你轻点！……”　　　　“……”晨珀心头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咆哮而过……　　　　“我没事，你先忙吧……”挂上电话，她扶墙而出。　　　　洗手间外，门神A和B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站在唯一的通道口，如铁塔般屹立不动。　　　　见到她出来，上前低头问了声好：“先生说，如果晨小姐对拍卖会没兴趣，可以去后面收藏室欣赏今天会拍卖的藏品，若是喜欢哪件，可以直接取走。”　　　　先生先生先生！先你妹啊先！　　　　她上个厕所都要派人跟着！怕她会逃啊！她逃得了吗！她逃了大半个地球他都有本事把她揪出来！　　　　如果一开始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