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么?”他询问,神色静淡。 “吃不下!”怒气在她胸前翻涌,更多的是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压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牵在手里的风筝,自以为一入蓝天翱翔任我,结果他在那里轻轻一拽,她便身不由己的坠落深渊。 “那我送你回去吧。”他起身,似乎是想过来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避开。 “不要你送!”晨珀这会怒多过怕,也不想再遮掩了。 停留在空中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随后收了回去,简墨准脸上依旧不见一丝不悦,只对她点头道,“不是我送,我让方谌送你。” 留心里面情况的方谌这时正走了进来,闻言问道:“那先生您呢?” “没事,我一个人走走。” 方谌还欲说话,但他到底跟了简墨准一段时间,觉察出他的情绪,只能应道,“我知道了,那我送晨小姐回去,您一个人小心点,有事打给我。” ### 送人的人和被送的人脸色都不好。 晨珀觉得方谌也很有病,分明看她不顺眼不想送她,也知道她不想让他送,结果简墨准开口,他非将她拽上车。 晨珀坐在后座,从她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方谌的眼睛。他偶尔瞥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不满,没有任何掩饰的意图。 在车子驶动后的十分钟,对方还是没忍住,“你不该这么对先生。” 晨珀歪在椅背上,不想搭理他。 “你知道吗,先生在车里等了你三个小时!他刚解决完欧洲那边的事就直接飞回了S城,得知你请假回家,又一路赶来Z城。他不想错过这个节日,礼物也准备了,可是你——” 晨珀持续的沉默让方谌愈发不满,原本只想说几句,然而现在却有些收势不住。责备她不该和别人去过情人节,责备她完全不顾简墨准的感受,责备她无理取闹,说消失就消失。 “……当初先生还病着,却没有去医院,非要去看你的演出,说是你的第一次个人演出,他不想错过。结果你却没来,先生在演奏厅等了你很久……” 个人演出?晨珀眸光微闪。 她记得那时才异常狼狈的从西雅图逃回伦敦,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认识简墨准将近一年,他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很多时候都是她主动亲近他,可那次她提出分手后回伦敦不过两三天,他便频频来电,一周之后,原计划在西雅图停留一个月处理公事的简墨准提前结束手中事务飞回伦敦。 她很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慌乱,想到即将要面对他,心底就涌起莫名害怕,最后她逃了,连很重要的汇报演出都没有去。 “这些话不该我来说,毕竟我只是助理,但很多事我都看在眼里。晨小姐,今天我说的这些也许不太好听,但我还是得说,矛盾也好,小脾气也好,你都该适可而止。像先生这样的人,能纵容一个女人到这种地步,你就该明白他是在乎你的……” 车子准确无误的停在她家所在的那座高楼之下,方谌见她沉默了一路,以为她不会说任何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却从后排传来,“你当他的助理,应该才半年多吧。” 这句不像询问,倒像是肯定,“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你的先生吗?” “什么意思?”方谌皱眉回头,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以前并没有见过我。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也是从那次缺席的演奏会开始的吧?”晨珀按下开门键,冷风随着缓缓移开的车门灌进来,让她因为暖气而有些发晕的头脑清醒不少,“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他之间只是简单的情侣闹矛盾,而我是蛮不讲理的那一方?” 她扯开嘴角,露了个有点惨淡的笑容。她脸孔稚嫩,这个略显世故而苍白的笑容和她很不搭,“你知道他以前有个非常能干的助理吗?算起来,真是比你称职一百倍,有那个人在,你不可能成为他的新助理,你不好奇那么称职的助理现在去了哪里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 晨珀走下车,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我没有任何意思,谢谢你送我回来。” ### 晨珀第一次发现菲尔是简墨准的助理而非朋友,便是在那个深秋的伦敦午后。 她第二块布朗宁蛋糕刚吃到一半,一位棕发黑瞳的男子推开咖啡店的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她的小提琴盒、外套以及包包,先走至简墨准身边喊了声“先生”,这才将东西搁到她身侧的座椅上。感觉到晨珀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抬头朝她轻轻笑了笑。 身为一个混血儿,他原本就长得异常俊美,这样一笑竟有种纯净夺目的光辉,她仿佛瞬间看到无数鲜花在眼前绽放。 “是晨小姐吗?”对方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开口,“您好,我是简先生的助理,您可以叫我菲尔。” “你好,叫我晨珀就可以了。”听到他说中文,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在拉斯维加斯她就曾见过他,那天在机场他似乎也在,“谢谢你帮我拿东西过来。” “不用客气。”对方朝简墨准示意了声,后者朝他低声吩咐了句。菲尔点头,离开前再次礼貌的朝晨珀笑了笑。 这两个笑容太有杀伤力,以至于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她才回过神,对上简墨准投来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你助理长得真帅。” 说完又觉得在他面前说他助理帅似乎不太好,忙又补充,“不过,你比他更帅。” 这倒是大实话,毕竟男人不能光看脸,无论身高气质简墨准都是完胜,更何况他的五官也完美无可挑剔,菲尔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对她的称赞简墨准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想这些话他应该早听多了。 结束下午茶时,他提出送她回去。 “不用了,你应该还有工作要忙,我已经打扰你一下午,不想再麻烦你。”伦敦地铁四通八达,从这里回学生公寓很方便。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仍旧道:“我建议还是让我送你。” “谢谢,真的不用麻烦你!”关键是上回坐他车的阴影仍在,她拢紧外套的衣襟,朝他笑着挥手道别。 晨珀稍稍回转的心情,在返回公寓时再次跌到谷底——她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坚持要送她。 玄关光洁的落地镜里,女孩的眼线早因眼泪而化开了,苍白的面色,外加一对硕大无比的熊猫眼,简直不忍直视。 她……她就顶着这张脸和简墨准面对面喝了一下午的茶,还腆着脸对他们评头论足?之后又拒绝对方送她,十分洒脱的自己坐地铁回家? 真是跪了……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某些后遗症,例如她换掉了全部的眼妆用品,再例如很久之后,当她在马路上捡到田艾丽,对方哭得伤心不已,她关心的重点却在她不防水的眼线上。其实她真的不是在嘲笑对方,而是很诚恳的建议。 当然,这是后话。 学生与教授爆出丑闻不是小事,演奏会结束后,校方当天就着人调查,哈文教授在校执教多年,有口皆碑,校方对他自然是信任的,但是校方也必须给所有师生一个交代,所以调查是必须的。 很快,照片就被鉴别出了PS的痕迹,照片是假的,文章里说的那些也就不足为信。校方在学院网上公告了这件事,并严重谴责了造谣者,表示校方会继续对这件事做深入调查。 校方的公告出的很快,并删除了那个造谣贴,等到次日下午的时候,整件事基本已解决,米拉和帕芬他们来找晨珀,表示为了庆祝她重获清白,晚上一起去吃大餐。 晨珀情绪并不高,登台的机会已经错失,而且她并不觉得校方贴出的那则公告能解决所有事。 经验告诉她,人心是最难琢磨的。有时明明没有亲眼所见,却能当成事实四处传言,有时明明已被更正,却依然有人相信不实的□□,只因为那些更有趣更有谈资。 晨珀没有料错,她成了校园里的焦点人物。她时常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骚扰和调戏的讯息;一些根本不认识她的人会在她现身时驻足打量她,偶尔低语轻笑。并没有人公开指责评价她,哈文教授现身给他们上课时,也没有谁会露出异常的表情,但流言蜚语依旧存在,低低的在暗中流传,像是要将她无声孤立。 这是一种冷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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