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报恩寺的大雄宝殿前边，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陆吟伸长脖子瞧了瞧，老太太和陆榕她们已经到了，正在靠前的位置，看着眼前毫无一丝空隙的人群，陆吟也熄了挤上前去的念头，安心跟陆梅一起站在后面。 确实是她们回来得晚了，方站定没多久，便见前边儿一阵骚动，接着从三尊佛像左侧走出一年轻和尚，陆吟仔细一看，正是了空无疑。 只见他步履悠悠，缓缓走着，双手于胸前掐金刚吉祥手印，视线好似望着众人，却又仿佛无比悠远。突然，几不可见地，他仿佛见到了什么般视线一滞，随即又很快调整过来，除了自己，无一人能发觉他这点异常。 不同于陆吟前两次见时的模样，此次开坛讲经，了空换下了原先那身素色僧袍，一套平金绣袈裟使他看起来庄严而肃穆，几乎让人将他过于俊秀的面容忽略过去。 来到预先设立好的黄色蒲团前，了空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面朝前方的三座鎏金大佛跪下，三叩首行礼，行云流水的动作一丝不苟，做完这些，他才转向所有前来听讲的香客，朗声道：“贫僧了空，今日所讲——《金刚经》。” 一旦开始讲经，了空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飘渺起来，“……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艰涩生拗的《金刚经》到了他嘴里，立刻变得生动起来，字字皆能走进人心。 了空讲经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不疾不徐的语调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让人不禁沉迷其中。 陆吟见过他两回，却从未听他讲过经，此时听来，才发现他果然是一个佛学天赋极高的人，天生就应该侍奉佛祖，若当年皇后阻了他出家的路，才是真的耽误了他，只有在佛学上，他才有可能攀登到人生的巅峰！ 正当所有人凝神听经时，陆榕却仿佛着了魔一样，自从了空从佛像后面走出来后，她的一双眼睛便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梦……幻……泡……影……”陆榕无意识地喃喃复述着了空所讲。 陈氏离陆榕很近，敏感地发觉她有些异常，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榕儿，怎么了？” 陆榕浑身一震，方才醒悟过来，视线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前方的了空，哪怕一刻，她心如乱麻，嘴上却只轻轻道：“母亲，我无事……无事……”声音渐不可闻，至于是为了保持安静还是心虚，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直到几人返回家庙，陆榕仍有些思绪游离、不在状态。 了空的讲经给了几人很大的震撼，在厢房闲谈时说起，老太太直言这几日定不可错过大师开坛，陈氏和冯氏也点头附和，满口赞同。 陆榕原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听到了空的名字，便立刻回过神来，又听了老太太所言，她目光一顿，跑到老太太身边讨好地笑道：“老太太，听说了空大师很灵验的，咱们若能请他为二叔念一段保平安的经文，那不是很好吗！” 这次来报恩寺进香，本就是为了替陆缜祈福，若真能请动了空大师，那是再好也没有的，老太太心中本就有这个想法，陆榕倒是替她说出来了：“只是了空大师乃大盛国师，俗家又是当今二皇子，我们就这么贸然前去，是否有些不妥？” 陆榕仿佛是铁了心一般，把这辈子的口才都用在这件事情上了：“二叔此次乃为国出征，又是当今首辅之尊，此次战事胜败关系重大，大师若知晓来龙去脉，榕儿认为他定不会拒绝的。” “榕儿！”陈氏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陆榕，并不是认为她说的有什么不对，而是觉得她这般行为有些奇怪，这不符合她平日的作风。 “娘！榕儿也是希望二叔能够平安得胜归来！”陆榕毫不松口，这是她唯一能够近距离接触了空的方法。 陆吟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忍不住吐槽一句，说的好像没有了空大师祈福，陆缜就不能平安归来了一样！这是明显是对了空的道德绑架！ 老太太却觉得陆榕说的有理，嗔怪地看了眼陈氏，道：“榕姐儿也是好意，你何必责怪她！我就觉得这主意好，赶明儿等讲经结束了，咱们立刻就去求见了空大师！” 得，老太太这回是一锤定音，直接把三日的进香时间延长为五日了。 了空会在接下来的五日内，日日开坛讲经，没有间断。 由于临时改变主意，来时带的日常用品可能不够，林妈妈和张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又连夜赶回陆府去取。 接连五日，陆府众人日日前往报恩寺听经，了空大师开坛讲经的消息原先流传得不甚广，因此人还不算很多，直到最后一日，闻声赶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报恩寺的大雄宝殿连带殿前院子这样宽广的场地，都快容纳不了了。 她们几人若非与报恩寺比邻，又是崇宁侯府陆家的人，恐怕就不能日日占得既靠前又不拥挤的好位置了。 之后几日，陆吟都是与老太太站在一起的。 期间，由于报恩寺厢房人满为患，几家与陆府有旧的高门女眷是寄居在陆家家庙的，直到家庙也再没有空余房间，仍旧有人家前来询问。 陆吟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禁有些咋舌，了空这样的号召力，若非身为洪德帝亲子，又是当今太子的嫡亲兄弟，恐怕就要为其所不容了罢！ 一个人若拥有极多的信众，历来都是十分危险的，但凡他有一点不臣之心，绝对是一呼百应、万人拥戴，这样的人是王朝极大的祸患。 所以大盛王朝只能有一个了空，也只会有一个了空！ 一旦太子登基，身为皇帝亲弟，了空若不收敛锋芒，即便他本人没有任何野心，也会遭到皇帝兄长的猜忌。 声望，历来就是把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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