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脸小太监在前面带路，卫慕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她对那幽幽的后宫既充满好奇又有一丝忌惮。 大约是被宫斗剧荼毒的太深，卫慕儿走在宫墙内，对遇上的每一个宫女和太监，她的眼神都在他们的脑门上贴上“待查”的字眼。 “慕儿郡主，您往这边走，马上就到了，您别走岔道了。” 路过一个三叉路口时，卫慕儿一时走神，差点走错了方向，幸好有麻子脸小太监给提醒。她再看向那个走错的方向，那边竟然是一片破败的宫墙。和这边紧紧是一丈之隔，完全是两种景象。按理说，这不应该啊。 “哦哦，咦？那边是什么地方？” “您不会不知道吧？” 卫慕儿装傻充愣道：“啊，我真的忘记了。” “那边是冷宫。” “哦，这冷宫为何离太后的宫殿不远？” “太后乃母仪天下，只有太后才能镇得住那些日夜在冷宫里哀嚎的恶鬼。” “咦——” 卫慕儿不解，接着问道：“那三皇子的母妃？” 麻子脸小太监有些神神秘秘，小声道：“放心吧，陈家家世显赫，陈贵妃又是三皇子的母妃，宫中都在传她被放出来那是早晚的事。” “你知道的还挺多嘛。” “那是！” …… 沿着高高的宫墙，拐来拐去，终于进了一道门，一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远处。卫慕儿不再纠结于轩辕炎耀那厮的反常行为。因为这种皇子皇孙，多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一贯善于耍手段。在他们身上，难见管鲍贫时交，纷纷轻薄何须数。 “草绿长门闭，苔青永巷幽。” 这是卫慕儿以前对后宫想象出来的景象。但是，她眼前的后宫，似乎没有那么凄凉。脚下踩的是灰色的青砖，抬头可见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的展翅欲飞的凤凰。 周围是宫墙深深，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栏杆，青砖路的尽头是那浮在十几级台阶之上的福宁宫。 卫慕儿顺着台阶往上走，每走一级都有些心跳加速—— 檀香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地铺白玉，凿地为莲，内镶金珠，多成八瓣莲花的模样。进了这宫门，方知熠熠生辉的真正意境。 卫慕儿神情紧张地看着那珠帘后，坐在毡毯上的老妇人。 “慕儿，快过来，让姑祖母瞧瞧。” 那个珠光宝气、风韵犹存的老妇人朝卫慕儿招了招手。 宫女们撩起珠帘，卫慕儿娇滴滴地喊道： “太后——” 使出有生以来第一次撒娇的嗲音，卫慕儿扭动着身躯扑倒在卫太后的脚下。她这缕灵魂头一遭拜见护身金主，也算是豁出小脸，十足地发嗲了一回。 卫太后是一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太太，脸上挂着橘瓣似的笑容。从外表上看，与人们想象中阴狠毒辣根本就不沾边。 这让卫慕儿想起了卫婆婆，她的眼睛有些发酸。没有亲人的孤单情绪，每每在深夜都会萦绕在她心头。 “慕儿受苦了，怎么突然瘦的这么厉害？” 卫太后眼含着泪花，她想到卫家几代人丁不兴，到了卫慕儿这一代算是要绝后了。卫琮被流放，即使有命回来，就他那个死心眼的犟脾气，也难再娶别的女人，再生个一男半女的—— 卫慕儿受到感染，也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慕儿不哭了，老身听说皇帝果真把你许配给淳于家了？” 卫太后拿起手帕拭去卫慕儿脸上的泪珠，眼神里都是温情。 “是啊，可是——” “那淳于太师家，家大业大，老身琢磨着你要是嫁过去倒也不至于受委屈。” “可是，人家还没想嫁人呢。。” “傻丫头，你别担心。虽说你爹被流放了，但是你还是咱卫家的千金。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嫁到淳于家，老身再给你做主，咱重新选配人家，好吗？” “啊？必须要嫁人吗？” “傻丫头，就是农家女子到了适婚年纪也必须嫁人，何况是你？” “姑祖母，我还没想好要嫁给谁。” “无妨，反正你还没到婚嫁年纪。这一年，咱慢慢挑选。” 卫慕儿脸色僵硬，半天憋出一个字：“好——” “这就对了，来人，去把我的百宝箱拿来。” 卫太后一声令下，一个宫女进里间。一会儿，她抱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檀香木箱子。 卫慕儿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却没敢表露，依旧平静，故作傻乎乎的。 卫太后亲自打开了箱子—— 不用惊讶，那箱子里的珠光宝气足以闪瞎人的眼。红宝石、蓝宝石、孔雀石、玛瑙、翡翠等，还有好多宝石是卫慕儿叫不上名字的，箱盖内还别着满满的金银珠饰。 卫慕儿的嘴变成了喔形，她的眼睛里闪出的光芒差点盖过那放在箱子最上层的绿松石。 “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好，那你就挑一件自己最喜欢的。” 卫慕儿抬头看了看太后，她没敢动手。能被太后藏在百宝箱里的，想必是她极为宝贝的，她卫慕儿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没事，你随便挑一件，就当是姑祖母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了。” “生辰？” “你是甲寅年寅月寅日寅时三刻所生，寅时乃日与夜交替之际，阳气最盛，老虎也最凶猛。唉，你从小到大都刁蛮任性，这也是天性使然。” “哦。” 卫慕儿再次惊掉下巴，这刁蛮任性还有这么充足的理由？ —— “皇祖母，她这只母老虎还是由孙儿来收拾她比较合适。您何不把卫慕儿嫁给孙子我做小妾呢？” 轩辕星辰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这厮今天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了，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他满脸堆着笑容，那撒娇尽头比刚才卫慕儿还足。 他一来，卫太后眼神中尽是宠溺。 “星辰，你可好久没到祖母这来了啊？” “这不来了嘛，我愿意娶卫慕儿为妾。” “休要胡言，慕儿可是要嫁人做正妻的，怎么能给你做小妾呢？慕儿，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快点挑一个。” “好吧，那我就挑这个吧。” 卫慕儿拿起了一块不太起眼的绿松石，其实她也不懂这些宝石的价值。就选了这块最大的，看起来稍显粗糙一点的绿松石。大约这块石头在太后眼里不是那么地宝贝，否则怎么会放在最上层？ “好，这块宝石就送给你了。” 卫太后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停滞。 轩辕星辰不乐意了：“皇祖母，您怎么偏心啦？您先别急着回绝，让我来拷问拷问卫慕儿。” 他说完，也不容卫慕儿做出反应，拉着她就走。 “哎哎哎——” 卫慕儿还没来得及向卫太后发出求救的眼神，她已经被轩辕星辰拉到宫门口了。 “你——” 卫慕儿使劲甩开他的手，往下跑了几个台阶，收住了脚步，双手环抱在胸前，怒目问道：“有话快说。” “行，越来越不把本皇子放在眼里了。” 虽然轩辕星辰脸上挂着笑容，但是却让卫慕儿感觉到有无限的威胁在等着她。她又一想，他们现在在太后的宫殿门前，晾轩辕星辰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不要说没用的，挑重点说，我还要进去陪伴太后呢。”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要嫁人，二是嫁我做妾。” “为何？” “因为，我不容许我亲吻过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的身下，除非你死。还有，你别以为本皇子是看上你了，我这纯粹是不喜欢我碰过的东西被别人沾染。” “呸呸呸，恶毒，这话太恶毒了。” 卫慕儿揉揉额头，再看看轩辕星辰。这厮刚刚在太后面前还天真烂漫的，现在他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邪恶，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个人心里严重扭曲，难道就因为他的母亲被打入了冷宫？不可能，她第一回见他，他就是这般邪性。 “嫁你做妾？不可能。至于要不要嫁人？本郡主是个传统的女人，自然得嫁人。至于嫁给谁，殿下更是管不着了。” 卫慕儿也是个犟脾气，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放下自尊的。 轩辕星辰眼睛里冒出危险的光芒：“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敢娶你？” 他一甩衣袖又走了，正如他风风火火地来一样—— …… “星辰——” “哎呀，这孩子，从小就任性。” 卫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在宫门口—— “慕儿，你们刚刚说什么了？你愿意嫁给星辰做妾吗？” “也没说什么。我就说我不愿意嫁给人做妾，三皇子他就气走了。” “哦，过两天皇帝就要给孩子们封王了。星辰也该选王妃了，老身本想把你许给月允或者星辰做王妃，可是皇帝他——” 卫太后面露为难之色。身为太后，她也不能太过于干涉皇帝的决定。况且又不是亲母子，那样做的话只会徒生更多嫌隙—— “慕儿，你难得进宫一次，就在宫中多留几日，多陪老身聊聊天。” “好啊。” 卫慕儿心思雀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好奇心颇重，踏进皇宫的那一刻，她就设想过，要找机会把皇宫溜达一遍。 嘿，这机会说来就来了，卫慕儿自然不会拒绝。偌大的皇宫，大好的未知区域在等着她，她心花怒放。 …… 当晚，卫慕儿就留宿在福宁宫。 这后宫的夜晚格外宁静，她扒着窗子往外望，夜色凉如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除了卫婆婆，她还该思念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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