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海女

朱明月想起来，还有一个来钱的法子。　　　　采珠。　　　　这个世界原来的朱明月，就是被那个人渣老爹带去海里采珠，因为力气耗尽而淹死的。　　　　她真的很可怜，但现在可怜的人变成了自己。　　　　她上次在唐敛带她去的第一个地点，她就曾经采上来一颗硕大的珠贝。可惜，现在唐敛肯定不会同意再带她出海了，就算她说要去采珠，估计他也不信，肯定觉得自己是想趁机去捞船。　　　　她想了想，去找了韩渝：“韩家哥哥，你记得我上次在海里昏迷被救起来，是在哪里昏迷的么？”　　　　“叫渝哥哥。”少年愉快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阳光下的健硕身躯像是一棵蓬勃生长的小树。“记得呀，出海救你我们兄弟几个也去了。嗨呀，朱大娘那时候哭着求村里人救你，真是教人看了心里难受……”　　　　他看着朱明月沉默下来，突然一拍自己脑门，“看我，真是不会说话。怎么了明月妹子，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做什么？”　　　　朱明月咬着下唇，将那柔粉饱满咬出一痕月牙儿似的白来：“我就……问问。”　　　　“我的傻妹妹。”韩渝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昏过去的地方可不就是你采珠的地方，你忘了？”　　　　“就……忘了嘛。”朱明月弱弱地，“昏迷了好久，起来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明月妹妹。”韩渝严肃起来，双手握住她纤巧圆润的肩头，“你老实告诉哥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么？”　　　　他的表情那样恳切，俊朗的面容上，是不容错认的关心。　　　　朱明月想着这人一口一个妹子，想必跟原来的朱明月是从小认识的，肯定知道她家的情况，便松了点口说：“你晓得我家里的样子……我想去采珠。”　　　　韩渝点了点头，诚恳道：“还去那里？”　　　　“嗯。”　　　　“那我陪你去。”　　　　“哎？……不用不用不用，”朱明月连忙摆摆手，“你只要告诉我大概在哪儿，怎么找过去就行。你们家人多，平日里也要忙活的……”韩渝是韩家老三，家里除了双亲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早就夭折了的姐姐。　　　　“不妨事，你也知道我家里人多，有我大哥和我爹在呢。你上次就在那里昏迷，你一个人出海，我不放心。还是说，”韩渝低下头看她，眼神很严肃，”你想让唐家大郎陪你去？”　　　　“……不是。”看来唐敛的策略奏效了，韩渝果然误会她跟唐敛海上密会。她不想再影响唐敛的名声，赶紧说，“我本来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　　　　“那就多我一个吧。”韩渝下了结论，严肃的面容柔和下去，又笑嘻嘻揉揉她头发，“想好了什么时候去来叫我，我带你去，嗯？”　　　　“好的。”朱明月下定了决心，大不了摸上来的珍珠分韩渝一部分，感激地笑笑，“谢谢渝哥哥。”　　　　她后来才晓得，韩家搬来丹霞口，并没有多久，其实也就比她“昏迷清醒”早了几天罢了。正是参与了出海救她一事，韩家几口才与村里人混了个熟。　　　　******　　再与那个人渣生活一天都觉得恶心，朱明月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一看天朗气清，立刻跑去了韩家。　　　　“这么着急？”韩渝看着也是刚起来没多久，年轻人怕热，短褂短裤，露出结实而健康的手臂线条，矫健有力，能叫任何少女看了都脸红心跳。　　　　但朱明月沉迷发财，没心思注意，飞快地点了个头：“我昨晚一晚都没睡好！”　　　　“嗬，咱们老三这么有魅力呢，看不出来啊！“韩大哥拿着个饼子边咬边走过来，含糊不清地笑道。　　　　朱明月脸红红地叫了声韩大哥。　　　　“大哥莫要笑了，明月妹妹女孩子家，脸皮薄。”韩渝淡淡扫了自家大哥一眼，转过头来目光重又开朗愉快：“嗯，知道你着急，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出发也行。不过……明月妹妹，你早上吃东西了么？”　　　　“唉？……没有。”朱明月愣愣地。　　　　“那怎么行！”韩大哥招呼她，“小姑娘家可不能不吃早饭，要晕倒的！来来来！”　　　　朱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一家人在吃……”　　　　“没事的，我们一起吃，吃完了再出海。”韩渝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自家院落，动作亲昵而有分寸。　　　　朱明月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坐在了韩家宽敞洁净的院落里，面前放了一碗粥，是白米与虾蟹煮成的，透着海鲜的鲜香，上头还洒了一层切得细细碎碎的葱花儿，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手里除了筷子，还被人塞了一张软软的饼子，还是葱花鸡蛋的。　　　　朱明月自打穿越过来就没吃过鸡蛋，嘴里咬着香软的饼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热情的韩伯母还一直让韩渝给她夹小菜吃，说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饿着。　　　　韩家院落不大也不小，很新也很洁净，处处东西都摆放的很有分寸。村里自家盖的房子，一般都没什么规整的形制，但韩家的院落修建的却四四方方的很是整齐。　　　　朱明月环顾四周，羡慕极了。　　　　明亮的房子，和睦的家庭，一家人一起吃饭，餐桌上飘荡着欢声笑语。很简单也很美好的生活场景，对她来说，竟然是前生今世都再难实现的梦境。　　　　在韩家吃早饭的那个早晨，是朱明月穿越过来之后，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画面。　　　　韩渝一直侧头看着她，观察到她很喜欢吃洒了芝麻和盐的海藻丝，便往她那里挪了一些。　　　　初晨的朝阳之下，少女的脸颊像被阳光勾上了一层金边，腮帮子一鼓一鼓，说不出的可爱。　　　　心念一动，他往下看去，修长脖颈下突然隆起圆润两团，衬得纤腰越发不盈一握。她坐下来的时候跟普通姑娘都不大一样，腰身挺得笔直，愈发显得纤细柔韧。　　　　不知握在手里，是怎样一番滋味。　　　　他眸色慢慢转深，直到身边的韩大哥不动声色地用筷子轻轻一敲他的手背，韩渝才掩饰性地垂下眼眸，总是爽朗笑着的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朱明月穿越前，隐约听说过，在古华夏的历史上，采珠一直是为官府垄断的行业，采珠人是终生的职业，民间严禁私采私贩。　　　　此时此刻，她只有庆幸长越国的采珠业还并没有被官府完全垄断，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来钱了。　　　　韩渝家的船很新，涂着一层清漆，像韩渝的人那样只是看着便能感觉到力量。　　　　朱明月羡慕地摸着簇新的船舷。　　　　“好了，就是这里，你进去换水靠吧。”韩渝笑道，看朱明月有些不好意思，补充一句，“放心，我替你守着，保证叫海里的龙神也看不到我明月妹子。”　　　　“渝哥哥！”朱明月嗔他一眼，自去船舱里换水靠。　　　　她换衣服的时候，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醇厚悠远，辨认不出是什么乐器，是她从未听过的曲调，哀而不伤，沉郁之后是爽朗的豁达，像是风雨后明丽的天空。　　　　她换好了水靠出去，看到韩渝斜靠在船舷上，薄唇上搭着一只像是海螺的东西，正在吹奏。他的神情那样辽远，眼睛深处像有着亘古不变的平静湖面，与平日里那个愉快爽朗的他大不相同。　　　　“渝哥哥？”她迟疑地问。　　　　“明月妹妹。”韩渝直起身子，收了海螺，眉目间的空旷辽远之色一扫而空，惊喜地笑道：“妹妹，你可真好看。”　　　　他眼神炽热，紧盯着她，却没有一丝一毫让人反感的轻薄。　　　　朱明月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材感觉到了一点不好意思。　　　　她不觉得身材火辣就需要遮遮掩掩，以前穿比基尼也是昂首阔步得走，任由身后留下一溜垂涎眼神，来到丹霞口后每次从水里上来，也总能吸引若干目光。但那些眼神，或闪闪躲躲不敢大方看，或猥琐不堪一看就知道满脑子黄色废料，像韩渝这样坦荡写着欣赏的，她却是头一次见到。　　　　“谢谢渝哥哥。”朱明月脸红红地，在腰间系上皮绳。　　　　“下去以后要是觉得有什么不适，或是遇上恶鱼，记得第一时间拉绳子。”韩渝嘱咐她。　　　　“嗯，我晓得的，谢谢渝哥哥。”　　　　“你叫我一声哥哥，又何必这样客气。”他打趣道，“你听说过夫妻海女么？”　　　　“没有。”朱明月摇摇头。　　　　一双杏眼眨呀眨，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瘙到了人心上。韩渝顿了一下才道，“妻子轻盈，负重下海，夫君力大，留在船上等待。妻子要上船时便轻轻一拉绳子，她的夫君便知道她是要上来，就会拉动绳子，帮她上潜更快。”　　　　韩渝总结道，“以前只有夫妇才这样协同，后来呀，渔民都像咱俩这样结成一对，更方便了。明月妹妹，实在不用跟我客气的。”　　　　朱明月听他讲了这个小故事，心想，要是现在也是这样合作就好了。那她上次跟唐敛出海，岂不就是夫妇协同了吗？　　　　韩渝并不知道他的故事被朱明月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去。　　　　他看着那曼妙身影对他笑笑，笑容明丽，带着左颊边的蜜窝儿缓缓沉入水底。那个笑容让他想到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这样浓蓝的海，却也曾经有过这样海中明珠般的一个姑娘。　　　　他摸出那个人送给他的海螺，轻轻地吹奏起那一首思念的乐曲，乐声悠扬，随着海风，静静地弥漫在风里。　　　　乐音流转，海风柔缓，可能跨得过阴阳两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