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诺玛打着嗝,开心地对着苏浓说:“以后,一定请你去亚尔拉,我。”  苏浓眨眨眼,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借你点银子,你一个人找得到通城吗?”  诺玛肯定地点头,“当然,我很厉害的。”  “那我祝你马到成功。”  “马到?什么意思?”诺玛瞪圆了眼,不解地问。  “就是希望你早日找到常拓的意思。”苏浓失笑道。  “哦~”诺玛恍然大悟。  诺玛将银子收到怀中,和苏浓告别后就干脆地离开了。  即将入夜的时候,使君关的风刮得更大了,呼啸而来的声音拉动了客栈门口的招幌。  六门客邸关上了大门,隔绝了风沙,今夜最后一位客人坐在大堂里,喝着西域产的葡萄酒。  老头手里打着算盘,记录着账簿。  “似这般牛饮,什么好酒都是糟蹋了。”老头刻薄地说道。  应雪道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酒液,撇嘴笑道,“我花我的钱,你心疼什么。”  老头连眼皮也懒得掀一下,“谁叫你老到我面前喝,一尊活阎王坐这,碍着我多少生意。”  “今天是不是来了个背着药箱的女人。”应雪道说了个肯定句。  老头乐了,“呵,怎么?春心萌动了?”  应雪道挑眉道,“你个老鬼成天想些什么啊?我只是在想要不要灭口。”  “灭口?”  “她知道,我带走了徐好修。”  “现在灭口倒也不迟,而且,今日她似乎见到了二小姐。”老头回忆着苏浓房里的异样。  应雪道勾唇冷笑,“那就送她上路吧。”    苏浓躺在床上忽然惊醒,有种不好的预感。苏浓穿好衣物,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冒出杀气。苏浓的动作迟缓了几分,门缝间有一只冰冷的眼,正盯着她。应雪道,看来在酒馆时被发现了。  苏浓取下门栓,打开门,应雪道站在门口,手握凶刀,面无表情,也算不负阎王的称号。  “有事?”此时苏浓倒是平静下来了,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算是吧,看看你能不能躲过我的刀。”应雪道恶劣地说着。  连礼貌都不愿装一下,她怕是很危险了。苏浓无奈地在心中叹息,真同情自己。  刀锋偏冷,又快又狠。苏浓向后跳了几步,耳边落下几缕碎发。应雪道没有停下攻击,他的刀快得只留下残影,捕捉不到轨迹,这种时候,就只能靠直觉了。苏浓狼狈地东滚西倒,用尽毕生力气躲避,脖子上留下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领口,打不过连下药都很困难,苏浓微喘着和应雪道保持距离。  没办法了,苏浓拔出银针,快速扎入周身几大穴道,一口真气上行,一掌推上桌子挡住了应雪道的一刀。抱起药箱破窗而出,用自己不大行的轻功跑路。  应雪道站在窗前,并没有追出。  还好,他还没想斩尽杀绝,苏浓暗自庆幸。倚在桥沿,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苏浓取下银针,顿时整个人萎靡了下去。  “怎么,不杀她了?”老头不知何时到了门口。  应雪道看着天上闪烁的星辰,有些疑惑地道,“有点奇怪,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夫哪来的直觉,能避开我的刀?一次或许是巧合,但每次都行,难道是我变弱了?”  老头露出了一个可怖的笑容,“你的重点错了,奇怪的地方是,这个女娃并无对死亡的恐惧。”    芳草青青,乔木生得高大,山路狭窄而崎岖,禁猎期间的贺山上人迹罕至。半山腰上的鹿群散漫地吃着草,盯梢的公鹿水汪汪的大眼警觉地观察着互相扶持上山的男人和女人。  就在昨日,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三人终于到达古州城,展亘和靳容同谢涟青告别后,找猎人买了山里的地图,一大早就收拾干粮上山了。  “阿亘,休息会吧。”靳容拍了拍大树下的石板,拍去灰尘,扶着展亘坐了下来。  展亘打开水壶递给妻子,愧疚地说:“都是我,拖累你了。”  靳容笑着摇摇头,握住展亘的手,“这是咱俩共同的决定。”  靳容喝了口水,突然问道,“我还从没见过展爷爷呢?他会接受我吗?”  “爷爷是最开明的一个人了,素来将仇怨看淡,你这么好,他怎么会不接受呢?”展亘揽住妻子的肩,宽慰道。  休息一会儿后,两人继续寻路,在靠近缓坡的一面,两人发现了一片菜地,周围竖着篱笆,说明附近可能有人居住。  沿着一条小路,二人很快看见了一间宅子,大门面上的朱漆斑斑驳驳,白墙上附着深浅不一的青苔。展亘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等了一会,门打开了一条缝,展亘移了移视线,才看到是个大概十岁的小女孩打开的门,她红扑扑的小脸困惑地看着二人,“你们找谁?”  “你是英招吗?”展亘惊喜地看着女孩胸前的长命锁,“我是你表哥展亘,我是来找爷爷的!”  “表哥?”陆英招支着下巴思考,转身唤道,“外公,有人找你!”  “来了来了。”老人慈祥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展济乡白色的胡子被外孙女编成了可爱的小辫子,穿着一身老农的衣服,精神抖擞地走到门口。  “呀!是小亘来了。”老人家笑呵呵地说着,“还带孙媳妇来了!”  靳容含蓄地笑着。  “爷爷,这是我妻子,靳容。”  “是靳家的姑娘呀,这一路怕是吃苦了,快进来吧。”  宅子里头是普通的农家样式,堂前晾着腊肠,陆英招为三人倒了三杯凉茶,“外公,我出去玩啦!”  “早点回来。”  “诶。”  展亘握着妻子的手,对着爷爷说道:“爷爷,我想带着小容和您一起隐居。”  展济乡笑道,“你们私奔后,家里是什么态度?”  展亘略低落地道,“他们雇默声谷来追杀我们。”  默声谷!展济乡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隐居的地方只有自家人知道,他们能活着来找他,说明有人需要通过他们来找自己,这人还同默声谷有交易。  是时,一柄利剑破开大门。  冷冰冰的少年一手扼住了陆英招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把好剑。  “徐若夫的儿子。”展济乡一眼就认出了两年前的少年。  “外……”陆英招眼前发黑,说不出话来。  展济乡心疼地看着外孙女,沉声道,“放了我外孙女,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是什么人?”展亘皱眉问道。  少年勾起一抹冷笑,用谢涟青的声音说道,“多谢展兄带路。”  “是你!”展亘同靳容顿时醒悟。  “哼。”徐好修不屑地冷哼,将手里的小女孩扔下。心神一定,仇恨的情绪如波浪翻涌,但脑子里只有两年来勤练的功法。  以剑为心,杀意顿起,他向展济乡冲去,展亘挺身拔剑而挡,可惜在两剑相击的一瞬,清越的剑鸣响起,展亘的剑已被削断,喉间喷出鲜血。展亘还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还没反应过来,就已断气。  靳容瞪大了双眼,尖叫,“阿亘!!”  抬起丈夫的上身,温热的血喷了靳容一身,她颤抖的手探不出展亘的鼻息。  “我杀了你!”靳容拔出她的刀,凭借多年来的经验刀刀相迫。  徐好修从容地应对。  展济乡痴痴地看着徐好修的剑,清吟利剑,世间至坚之剑,配上哀默剑法,这小鬼一定知道那魔头的下落。  展济乡拔出腰侧的软剑,毫不留情地从背后穿过靳容的身体,刀落,靳容不可置信地看着穿透她身体的剑。  “碍事。”展济乡抽回剑,一脚将靳容踢到展亘的尸体旁边,贪婪地看着徐好修。  “徐小儿,若你说出魔头的下落,我就放你一马。”  徐好修静静地盯着老头,两年前的画面历历在目,徐府满门的仇,总得一个个讨回来。  举起手中的剑,徐好修眼中只有对面的展济乡。  软剑缠住了清吟利剑,展济乡抬脚向徐好修袭去,徐好修翻身而起,躲过袭击。但剑身被缠住,徐好修的杀伤力便大打折扣。  展济乡甩开徐好修的剑,清吟利剑飞离,插入白墙。徐好修的手震得发麻,展济乡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软剑灵活的攻击,更在徐好修的身上添了些伤口。徐好修一边躲,一边想靠近自己的剑。展济乡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软剑晃动着发出致命的杀机。  “展济乡,你不要你外孙女的命了吗?”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女人蒙着面,掐住了昏迷的陆英招的脖子,女人碧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展济乡。  乘着他一瞬间的失神,徐好修抽回了自己的剑。展济乡很快收回神来,他要是死了,外孙女就更难活下来了。  展济乡的剑愈发凶狠起来,徐好修有些吃力地抵抗着。  真难对付,蒙面的女人苦恼地皱起眉头。  此时远处的一颗树上,一个浑身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的人,躲在树枝上,看着宅子里交手的两人,掏出腰间的飞刀,刀尖淬毒。在观察片刻后,此人居然预测到了展济乡的下一步动作,飞刀疾驰,深深地扎入展济乡的手腕和左腿。  展济乡目光狠戾地转向暗器来的方向,默声谷的杂碎!  毒素很快麻痹了展济乡筋骨,动作变得迟缓,徐好修乘机斩断了展济乡执剑的手腕,剑同手掌一起落地。  展济乡聚力于左掌将徐好修拍飞,这时蒙面女子将手里的陆英招掷向展济乡,掏出短匕投向展济乡的心口。展济乡飞身接住外孙女,短匕没入腰腹,顿时鲜血如注。  徐好修吐出一口淤血,持剑站了起来,走近展济乡,剑锋抵着他老迈的脖颈,展济乡忽然落下一滴泪,他怀中的女孩已经没有了生气,剑光一闪,热腾腾的鲜血淋湿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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