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路

被这么一闹，云老太太心情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云之照本性虽十分开朗通达，但此时见云昭脸红通通的，像个大苹果，即使想笑，也保守了一两分。　　　　不过他对云昭的看法倒再不像之前那样，觉得他是个骄纵任性、仗势欺人的顽劣小姑娘。　　　　“五妹妹最近看着活泼了很多。”云之照对云老太太说。　　　　云老太太倒不同意，她的若若什么时候不活泼了？　　只不过这听着像夸云昭的话，她也没有反驳就是。　　　　毕竟，云昭以前的样子，在旁人眼里叫什么，她心里总是有数的。　　　　云之照是她叫来问正事的，但云聿植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　　　　云老太太问道：“之照现在来，可是学院里若若的事情办好了？”　　　　云之照稍微敛了些笑容，恭敬回道：“祖母明见，孙儿正是得了消息，来告诉祖母。”　　　　他见云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沉默喝茶的云聿植，于是解释了一句：“四弟今日第一次入学里，下学之后我们兄弟碰上，便一起来了。”　　　　云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若若的女先生怎么说？”　　　　云之照道：“五妹妹班里的女先生今日在颂院上课，孙儿就让芷岚妹妹向她说明了五妹妹的情况，妹妹说女先生嘱咐五妹妹别的都可以回去再学，唯有书画，便是歇在家里的时候，也要勤加练习，回去她是要考核的。”　　　　云老太太听得十分满意，她原是今早才和云之照说的，现在就能得到稳当的消息，可见云之照对她的话是肯用心的。　　　　肯用心，那就好办。　　　　云老太太让云昭给最有出息的孙儿倒茶，她自己则在仔细打量着孙儿孙女。　　　　云昭不明白，往日祖母房里的茶壶是绝不叫她拿着的，因为壶身是紫砂做的，又很大，对云昭来说还太重。　　　　但她还是双手捧着壶，小心翼翼地给云之照倒了一杯茶。　　　　云之照同她道了声谢，又说道：“五妹妹，以后倘或你看到舆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找我。”　　　　云昭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从二哥的眼里看出，他是真心的，并不匡她。　　　　　　之后她想了想，又捧着紫砂壶给旁边的云聿植杯里也加了一点。　　　　云聿植却十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意料之中的没有了然后。　　　　这些全都落在云老太太眼里，一丝不落。　　　　云老太太是有私心的。　　她和云老太爷毕竟再能干，年龄也摆在台面上，但云昭还小，她并不能护住云昭一辈子。　　替她最疼爱的孙女儿找个靠山这件事，迫在眉睫。　　　　如今看起来，若若只要乖巧，不像以前那样蛮干胡闹，她这个二哥云之照，还是愿意照拂她一二的。　　　　兄妹之间，感情久了，一二变成庇护也是有的。　　　　云老太太信心满满。　　　　等之照有了一官半职，云老太太甚至觉得自己也不用防范注意着云聿植这个孽障，可能做出什么报复若若的事来。　　　　云老太太于是问孙儿：“之照，最近功课可还得心应手？”　　　　她问的太直白了，云之照看着她都是一愣——对功课得心应手，那岂不是对明年的春闱志在必得？　　　　他的文章最近又被许先生拿去同知府大人一起看过，回来之后倒是对他大加赞许，但就他自己而言，这只是渐渐有了心得，还不算十拿九稳。　　　　老太太既然用的是得心应手，必然对他抱了很高的期望。　　　　云之照不好真的应承她的话允诺一定中个好的名次，但是也不愿叫老人家失望，于是说：“承祖母吉言，孙儿最近读书比之前更有进益。”　　　　云老太太想一想，也明白了，笑着说了些其他事情，期间云聿植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听着，仿佛自己与空气融为一体，并不存在一样。　　　　云昭只敢偷偷瞟他一眼，并不敢多说话，心里哀叹，瞧他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说不定又在心里给她的罪状添了一笔。　　　　上次好不容易还了玉佩，算是与他两清——毕竟他也看着若若被迷晕没有施援嘛。　　　　但这次呢？　　　　云昭愁眉不展，不知道再想个什么法子来弥补他。　　　　而且，云老太太还说，明天就要叫她同新请来的女先生学习，上午诗书礼仪，下午女红，每六日才能歇一日。　　　　可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哪能真的每天像个九岁小姑娘一样，无忧无虑地学习。　　　　“二哥，”云昭趁云老太太和云之照说话停顿的间隙，凑过去问道：“你们学里学不学射箭的？”　　　　云老太太正在用茶盖撵走浮着的茶沫，冷不丁听到她问的话，惊得茶盖差点脱手而出。　　　　“若若，”她颤声说：“你可不许再胡闹了！”　　　　云之照也十分诧异，看着她慎重道，“我是文举，只开蒙时碰过，在学里并不涉及这些。”　　　　云昭连忙解释道：“祖母，您别怕，”她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学着崖香平日里给老太太抚胸顺气的动作。　　　　“我只是想着，自己的身体太弱，容易生病，每次都闹得祖母忧心。若是能锻炼一下，变得身强力壮，祖母就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她尽量诚恳地看着云老太太的眼睛，让她相信自己的话。　　　　云老太太回想了一下孙女以前的作风，却越发狐疑，觉得里面有什么陷阱在，不能听。　　　　旁边云之照倒是在心里认真考虑了她的话，随后眼睛一亮，向云老太太笑道：“祖母也不用着急，五妹妹所说的也不全是任性之想。”　　　　他说着，回头笑看云聿植。　　　　云聿植不动声色地接上话：“祖母，我在学里便报了一门射箭。”　　　　“······”云昭几乎要为自己今天的运气绝倒。　　　　她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被云聿植这么一闹，云老太太才不会按照云之照以为的那样，随了云昭的心愿，让云聿植教她射箭的。　　　　她被雪埋这件事，只有六个人个人知道这件事同云聿植有关，其中还只有她、云聿植和宋真真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老太太上一次肯答应让云聿植陪着云昭去温泉园，就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了。　　　　而且，她也万万不想被云聿植亲自教射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