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怀抱

天子走后，明姒哭了很久。哭累了便发狠一般的捣药，一直到夜深人静，手酸眼花。　　她懵懵懂懂的爱情，或者还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倾慕，还没有开始便被自己亲手扼杀。她想要将一切推给亡国之祸，可是这样做愚蠢又可笑，父王给她许了三个国家，就算华国尚在，她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是会嫁给他的。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有缘分，惊鸿一瞥的波澜，只是自己奢望却不可得的绮梦。不期而见又能如何，他的不得志和她的心事重重虽然心有戚戚，毕竟于前途命运而言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瑶娘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嚼着黄连又哭又笑的样子。她忙将手里的包袱放到一边，跑了过来，关切道：“小帝姬这是怎么了？心里难受也不该这样自苦……”，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更是惊惶，“黄连？小帝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吃黄连干嘛！”说完，不由分说的将东西抢了过去，那样不加掩饰的责备和心疼，像极了乳母。　　“阿嬷……”她试着叫道，才开口，便是泪如泉涌。　　瑶娘默然，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拍打着她的脊背，帮她顺着气。这个动作，也是乳母常做的。　　明姒便更委屈了！　　“小帝姬莫哭，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奴婢说说。”她抚着明姒的发，温柔道。　　明姒勉强止住了哭泣，揉着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阿嬷别叫我小帝姬了，华国已经亡了，我连王姬都不是了，现在只是宫里的女史。”　　“王姬也好，女史也罢，在奴婢心里都是一样的。陛下下旨让奴婢前来伺候，奴婢还以为是做梦呢。真好，奴婢看着您，就好像又看见了帝姬一般！”瑶娘笑着，眼睛里泪光闪闪。　　是啊，真好，瑶娘身上有乳母的影子，她觉得亲切非常。　　“这里没有其他人侍候么？”瑶娘环顾了四周，空荡荡的，半个人也没有。　　“我不喜欢旁人打扰，所以陛下便没有安排人来。”明姒说着，也觉得室内幽暗，便起身去点灯。　　瑶娘急忙抢了过来，不一会儿，灯火便重新明亮起来。　　“陛下待您可真好……”瑶娘笑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明姒有些不明白了：“阿嬷从哪里看出来陛下待我好的？”　　瑶娘走了过来，烛火下的明姒有着夺目的美貌。　　“陛下年少继位，最是沉稳的性子，也最恪守规矩。您不喜欢有人侍候，他便顺了你的性子，这不是一种纵容么？知道你我的关系，便让我来侍候，不是一种关心么？”她宠溺地看着她笑，“我家小帝姬生的美貌，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明姒赧然，却摇了摇头反驳道：“阿嬷不知其中内情，我来了雍城，机缘巧合拜了子谕先生为师。陛下器重师父，所以便对我多加照拂了些。”　　瑶娘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看得出明姒对这个问题很回避，联系到方才她的反常，她初来乍到，不好多言。　　她和帝姬有同样美貌的一张脸，但愿她能和帝姬有不一样的命运！　　黄连的苦还留在唇齿间，明姒哭累了，靠在瑶娘怀中便昏昏睡着了。瑶娘没有将她扶到塌上，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她那样单薄，脊背上的骨头嶙峋，穿过颈后散乱的衣裳，还能看到后背斑驳的伤痕。年少之时便经历了这般磨难，她的敏感，她的坚强，她的无助，每一件都让人心疼。　　往事涌上了心头，瑶娘看着怀中的明姒，又想起了帝姬以前的种种。　　帝姬出降之前，性子很活泼，很少安静下来做一件事情。因为爱玩的缘故，小小的琼琚殿根本无法困住她。有一次从御苑中偷了先帝的烈马骑，还摔伤了胳膊，先帝震怒之下，重重责罚了她们这些侍候的宫人。但是她待身边的人很好，因为心疼她们，便再也不去做太过出格的事情。她说，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而让身边的人受了委屈。　　想着旧事，泪水便忍不住的潸然。　　明姒的呼吸浅浅的，她是个安静的孩子，和她的母亲不太一样。但是她们都善良，愿意用真心去对待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