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汽车从斑驳的树影下开过，驰进小区附近一座六层的立体车库。　　这只是五月的某一天，临海的江州慢慢热了起来，苏陌陌躺在副驾驶上睡得可香了。　　“囡囡，醒醒啦，我们到家了。”舒信拍了拍女儿。　　车程四小时，对于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的苏陌陌，车厢内是个绝佳休息的地方。　　　　苏陌陌擦了擦眼睛，打开车门，舒信已经把后备箱里面的那个小箱子取出来了，好久没有当爸爸的他，在女儿面前不是一般的局促。　　自从跟苏琳离婚以后，她就固执的把女儿带回老家，这么多年，舒信见过女儿的次数用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如果不是苏琳心梗突然离世，舒信能不能在女儿出嫁前再见她几次都不一定。　　　　带着浓浓的愧疚感，在苏琳生病以后的第一时间，舒信赶到医院，连续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休息，直到前妻过世，配合前岳父母办理完丧事以后。　　外公外婆对他说：“啊信，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囡囡这么大了，明年要高考，她是江州的户口还是回江州去读书比较好。”　　　　其实江州的重点录取分数线比盐城要低一百多分，教学资源也比盐城好，如果当时不是苏琳一意孤行要回盐城，陌陌应该在江州念初中高中的。　　结果苏琳把孩子丢在外公外婆那里，整天不是去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就是去北极看极光，这次是在西藏远足出现高反，昏迷了一个月最后还是离世了。　　这一个月里，苏陌陌为了照顾妈妈，几乎没睡。　　　　舒信看着女儿，小家伙跟妈妈长得很像的，很漂亮的长相，鹅圆小脸，杏仁眼。当初在大学校园里面他就是对苏琳一见钟情，然后穷追不舍，吊足了两年的胃口才让他追到手。　　揉了揉眼睛：“爸爸，到了吗？”　　　　舒信很快从记忆里面抽离出来，一只手推着箱子，一只手拿过来女儿的小背包，耐心的说：“这里是个老小区，小区里面不能停车的，这个停车场是外面的停车场，以后你要上学爸爸找人送你。”　　一年到头有半年都在外面出差，指望他接送简直是不可能。　　　　“嗯，没事的，明天去的时候你带我去一下，我能找到的。”实在不行就住校吧。　　“学校爸爸也安排好了，是江州中学，听你外婆说你成绩好，爸爸对你有信心的。”　　　　江中是省重点中的拔尖中学，而苏陌陌成绩再好，也只是盐城一中当年年级前五十，她默默的想，离爸爸的期望还老远呢。　　舒信是江州有名的律师，求他打离婚官司的不知道有多少，因此人脉特别的广，把女儿塞进这样一所拔尖的中学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苏陌陌又默默的“嗯”了一声。　　五年没跟女儿在一起呆过，舒信有点拿不准怎么跟女儿相处。　　　　一路上，舒信也简单跟苏陌陌介绍了家里的情况，家里情况比较复杂。　　离婚三年后，他再婚了，现在的太太三十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经理，名叫于晓臻。　　于晓臻这个人其实挺好的，但她哥哥去年因为公司欠了巨额债务跑路了，把一个女儿留在江州，因此一直住在他们家。　　　　这个孩子叫于舟，现在在江州二中读初三。　　于舟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比较难搞。　　　　苏陌陌打小在妈妈的压迫下长大，对外界压力的适应能力很强，她淡淡的回答：“我知道了爸爸，我不会惹她的，如果她惹我，我也会小心些。”　　舒信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心头一疼。　　　　两人顺着树荫下的小道一路走去小区。　　苏陌陌看着眼前很有特色的建筑，这里是江州有名的富人区，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一排排五层的小洋楼外面爬满了爬山虎，屋子外面种着一排排很高的大树，从绿化就看得出来，这里是江州为数不多的豪宅，低调的豪宅。　　　　从市区到这里非常近，但是开车不是很方便，都是单向车道，因此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去市区一般都是骑单车或者电瓶车。　　这样比开车还方便。　　　　舒信说：“从这里到学校就五公里，你可以骑小电瓶上学，咱们楼上有个学生，成绩很好，叫张严，也在江中读高二，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苏陌陌因为五岁上一年级，比同年级的要小一岁，他还很怕女儿这样面的性格在学校受欺负。　　　　每一栋五层小楼外都有个小院子，院子外面有一层门禁，走到三栋A但愿门口，一个拿着篮球，穿着深南色篮球服，头发湿漉漉的男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笑，笑得阳光灿烂。　　“是张严啊。”原来这就是爸爸口中的那个张严，看上去确实是阳光系的男生，他站在哪里也不像一般痞里痞气的男生一样，他的站姿是笔端笔直的。　　　　“叔叔好。”那个叫张严的男生看上去跟舒信很熟，刷开门禁帮两人推开门，随口问：“这是您女儿吗，看上去很小啊。”　　苏陌陌比于舟大一岁，但是她因为太瘦，看着就是一副没长开的样子。　　　　对于外表有些自卑的苏陌陌低下头，不就是说她太瘦太小么，她“嗯”了一声，心里有点点不愉快。　　今年十七岁就有一米八的个子，张严足足高过她一个头，而且男孩子还在长身体，女孩子已经停止生长了，她才一米六五呢。　　舒信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小小的不愉快，很自然的拍拍张严的肩：“走，去叔叔家吃饭去，今天加了菜。”　　　　两人年纪相差的跟父子一般，聊起来，却是熟门熟路，完全没有隔了一代的隔阂，看得出来，张严很讨长辈的喜欢。　　舒信的房子在三楼，张严的房子在四楼，是隔着一层楼板的邻居，张严父母亲都不在，经常是一个人在家，因此时常去舒家蹭饭吃，两家的关系很好。　　　　屋里　　保姆忙着做饭，于晓臻忙着给苏陌陌收拾房间，她这个继母不好当，才三十岁就要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女儿，真是很不容易的。　　偏偏家里还有一个很不懂事的小魔王，于晓臻看着于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侄女送走。　　她觉得辛苦奋斗了一年还没怀孕，八成是这个小魔王影响了自己的荷尔蒙分泌。　　　　现在还加了一个继女，她对这个继女的到来也是七上八下，要是再多一个于舟，她真的会想一头撞死的。　　听说苏陌陌喜欢烘焙，家里的开放式厨房外面另外做了一个柜子，里面装了嵌入式的烤箱，蒸箱、厨师机等。　　为了讨好这个苏陌陌，她也是下足了功夫的，光选厨师机、烤箱，她都成了半个烘焙专家，花了小三万才把厨房的一角完善起来。　　　　她自忖还是很擅长讨好十五岁的女孩子，陌陌无非跟于舟差不多，物质上富足了，心灵上也富足。　　不过只要能讨苏陌陌喜欢就好，她现在虽然是高中生，但是也要适当调节情绪，对于女儿的这种合理要求，于晓臻觉得自己能满足就能满足，尽量让家庭矛盾简化到最低点。　　　　于舟坐在沙发上烦躁的翻看着电视台的节目，从1翻到56，还是没有她中意想看的，她气恼的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丢。　　“舟舟，等下姨父和姐姐回来你可不能这个样子了。”于晓臻感到很恼火，哥哥走了以后就把于舟丢给她，这个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伺候的，听说苏陌陌来了就一直闹情绪，她也很多次提醒于舟，苏陌陌是这个家的女儿，她妈妈过世了，她住过来是理所应当的。　　　　还有一层她没说，于舟从小就娇生惯养，属于很娇嗲的江州人的脾气，矫情不说，脾气还大。如果不是舒信有着一份优渥的收入，以她一个月两万块钱的工资是养不活这个小公主的。　　如果不是于舟难伺候，于舟的爷爷奶奶，也就是于晓臻的爸爸妈妈也不回把宝贝孙女丢给女儿不管。　　　　于舟的脸上挂着江州人的世故和傲娇的模样，她是不喜欢这个从乡下来的“姐姐”，盐城那种小地方来的乡巴佬，现在要做这个家里的小公主了。　　本来这个位置是她的嘛。　　毕竟两个孩子以后要长久相处的，为了照顾于舟的情绪，她还是住在原来的次卧，家里还有一间客房改造成女孩卧室给苏陌陌用。　　于舟嬉皮笑脸的哼哼：“我知道了啦，姐姐是你们的女儿，我只是一个冒牌货对不对？”　　见于舟这样说，于晓臻拉下脸：“舟舟，小姨跟你说什么来着？”　　　　外面门铃响起，还是于舟最先冲过去，见到是舒信，身后跟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 ，她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有些偏瘦的苏陌陌是个很甜很可爱的女孩子，远远不是于舟想象中的乡巴佬的模样，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气质而不自知。　　于舟有些失望。　　　　一眼看到后面来的张严，眼睛更加放光了，叫道：“张严哥哥，进来坐啊。”　　说着作势要接过去舒信手里的箱子和包包，舒信客气的说：“你坐过去看电视吧，我拿就好。”　　张严牵强的笑了笑，说：“我上去换身衣服，马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