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了公交开始,付祥生脸上的阴云就没散过。    顶着寒风在公交站牌这儿等了大半个小时,她却和别的男生说说笑笑地过来了?    公交车都来了,她还在那儿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走。他都已经上车了,她竟然也不追?    常一笑啊常一笑,碰了瓷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太好吧?    付祥生生了一场闷气,回家之前先去买了一袋鱼饲料。    而常一笑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大姨妈这个东西,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向来阳光普照的心,此刻有些阴云笼罩了。    陈一鸣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耳畔,挥之不去。    “如果付祥生的女朋友不是你呢?如果他的女朋友还没有你好呢?”    常一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在她最坏的打算里,根本不存在陈一鸣说的这种可能性。付祥生的女朋友,怎么可以还不如她好呢?    一定是比她好的。    回家路上,常一笑拐了个弯,直接去买了几种果酱回去。    等回到家,天色早已经暗了。她收拾了收拾心情,吃完饭坐着跟姥姥聊了会儿天,就回了房间。    坐在书桌前犹豫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很快,里面传来熟悉却机械的声音:“您好,您拨的号码是空号。Sorry, the...”    “妈妈,那个人对你好吗?”她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她。她搬到锦城两个月了,她的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她。    良久,她猛地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开始写作业。    周六一大早,她便起来烤饼干了。    她烤饼干的时候笑着哼着歌,哼得姥姥脸上也带着笑。饼干烤好之后,姥姥先下手尝了一块,立即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现在心情好了?”姥姥问她。她周五晚上回来那么急着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姥姥早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了,只是她向来善于自我调节,所以姥姥也就没有多问。    常一笑笑着点了点头,“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文叔叔总是给我带各种饼干。文叔叔说,阴天的时候吃点甜点,乌云就散了。”    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点,不知不觉就会忘了难过了。    常一笑把新的一盘放进烤箱里,调好了温度,开始在晾凉的那一盘饼干上点缀树莓果酱。一边涂抹着红树莓,一边跟姥姥说:“姥姥您尝一尝,是不是和当初文叔叔做的一个味道?”    不光味道一样,连样子都是一样的。残月旁边一点星星,文叔叔说,月亮的光芒太盛的时候,星星便看不到了。老天爷为了公平一点,只好每个月只让月亮圆那么一次,其余的时候一直都残缺着。    所以文叔叔给她吃的糕点,凡是月亮的图案都是残缺的,不是卡通画里那样标准的弯,文叔叔的月亮很肥,弧线圆满,只是不圆。后来常一笑大了,读了些书,才发现,原来文叔叔的图案是张弦月。    差一点点,便是满月。    文叔叔说,笑笑,你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点。你少了一点点,老天爷就会拿另一点点别的来补偿你,比如星星。    姥姥尝了一块儿,笑着点了点头,“你多做一点,回头你上学了,姥姥给你文叔叔寄一点过去。”    “好。”常一笑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多做点。”    周日那天刮了很大的风。付祥生院子里的小亭子八面通风,北风呼啸,刮在手上像刀割一样的疼。常一笑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这样冷的天气,付祥生肯定不会再在那亭子里写什么生了。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十有八九会扑了个空。    这样她就有了充分的理由管付祥生要电话号码,或者当面勒令他同意她的好友申请。    而付祥生因为爽约,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是要补偿她一下的。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完美!    但是常一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到付祥生小区的时候,付祥生已经坐在小亭子里了。    手里拿着画笔,依旧在写生。    常一笑虽然拿着饼干,但是手上戴着厚厚的毛绒手套,根本没觉得怎么冷。而付祥生,他拿着画笔的手冻得通红,常一笑都不敢相信他是怎么控制住画笔的。    气温都差不多零下了,怎么没想想起来给他买双手套呢?常一笑有些懊恼。    付祥生专心写生,她也不打扰他。倒是付祥生,难得的在她没有开口之前先开了口:“你出门右拐,有个奶茶店,想喝什么自己点。”    常一笑愣了一下:“啊?”    付祥生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声音如刀风一般,冷冰冰的:“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常一笑一点也不恼,笑着问他:“那你喝什么味的?”    付祥生蘸了蘸颜料,半点目光都没给她,他只给了她四个字:“你看着点。”    他的画明显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常一笑在亭子里坐下,笑道:“那我等你画完了一起去。”    付祥生手中的动作一停,终于转过身来看她,他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常一笑,眼中的警告意味格外明显,显然是想通过这凉凉的目光让常一笑束手就擒。    常一笑就借机好好将他端详了一阵,他的眉眼长得极好,眼窝略深,显得眼睛格外深邃,眉毛微微上扬,既浓且长。眼看着付祥生眸中的气势越来越盛,常一笑决定先发制人:“祥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付祥生眼中的戾气散了几分。    “你是不是偷偷修过眉?”    付祥生眼中的戾气顿时又回来了。    常一笑的注意力依然都在付祥生的眉毛上,接着感叹:“不然怎么会这么整齐……”    付祥生:……    他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要转身看她?!为什么还怕她冷?还没到隆冬腊月呢,就裹得跟个熊似的,等再冷一些难不成要裹着被子去上学?    南方来的小姑娘,就是娇气。    付祥生不想理她了,直接转过了身。    常一笑见调戏未成,忙不迭补救:“祥生我的意思是,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  付祥生没有理她。    “因为太好看了,所以让我失魂落魄、词不达意。”    付祥生继续画自己的画。    常一笑只好甩锅:“那什么……实在是你自己长得太祸国殃民,我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付祥生的画笔猛地一抖。    常一笑还没来得及逃之夭夭,就听付祥生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如先前那样不带一丝感情了,虽然有些无奈的感觉在,但是……嗯,常一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几个合适的形容来——    好听。  格外好听。  前所未有的好听。    “珍珠奶茶,点好了在那儿等我。”付祥生说。    常一笑就被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给蛊惑了。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付祥生所说的那个奶茶店里,双手捧着奶茶了。    很久之后,她才猛然摇了摇头,豁然苏醒道:“糟了,这让我怎么要电话号码?!”    虽然在学校不让用,在家里还是可以用的嘛。    平时在□□上面闲着没事撩拨撩拨,说不定感情就突飞猛进了。    哎,如意算盘又被打乱了。    正是捶胸顿足,付祥生推门进来了。他目不斜视走进来,在常一笑对面坐下,问她:“怎么来这么早?”    常一笑欲哭无泪,既然又想使苦肉计,自然是要使得苦一点。她原本是盘算着,尽量早来一点,不管付祥生下来也好,不下来也好,她都可以尽情地夸大其词,控诉这凛冽的寒风有多么摧残人,表明自己在这儿等得多么的辛苦多么的痛苦,在付祥生心生愧疚之际突然出击,让付祥生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哎,高壮壮虽然常给她加油打气,却只是精神上的支持,电话号码死活都不告诉她,之前给了个□□号吧,不管她怎么乔装打扮,怎么伪装自己,不管她换了多少个小号多少个昵称,付祥生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本来还想着,不管是要到手机号还是勒令付祥生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她今天至少能实现一个……现在看来,还一个,半个都实现不了。    尽管心里有小情绪,常一笑可没在面上暴露出分毫来。她把付祥生的珍珠奶茶推给他,十分真诚地笑道:“因为想你呀。”    付祥生接过奶茶,抬眼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绝对不会让我的名节有分毫的玷污与损毁?”    常一笑点了点头,“对啊。”    付祥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现在是在我家门口。”    常一笑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了看,很正常,十分正常。她狐疑地看了付祥生一眼,拉长了尾音问他:“所以……”    付祥生喝了口奶茶,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慢吞吞咽下去,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她,轻飘飘道:“我妈和这家奶茶店的老板很熟。”    常一笑黑人问号脸。    “这家奶茶店的老板很八卦。”付祥生难得耐心解释。    常一笑恍然大悟:怪不得付祥生今天一反常态话这么多,原来是怕她毁了他的名节啊……    她皱着一张脸看向付祥生,问:“隔了这么远,她能听见?”    付祥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隔音不好。”    常一笑又神经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待转过头来,她已经恢复了常色,气定神闲道:“你要是怕,干嘛还自投罗网?别吓唬我了,我常一笑可是被吓大的。再说了,就算被听到了,大不了……”    常一笑不说话了。虽然直觉后面的人听不到,但是那些调戏付祥生的话那样厚颜无耻,在付祥生的家门口让她旁若无人地说出来,万一被听到了,万一再传入了付祥生妈妈的耳中……她会被付祥生打入冷宫的吧?    不,不是冷宫,是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    付祥生明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常一笑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放大了分贝道:“付大学霸你快给我讲讲自由落体运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好了我请你喝奶茶你给我讲题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付祥生:……    同学,你不是很有骨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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