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周拂跟了周母一路,到了市郊小区,不敢靠太近,抱着几栋楼一绕,在小区里跟丢了。    他扶扶眼镜,走到路边树荫下。    七月初,头上葱郁的叶子被晒得发油,刚进暑假的小学生啃着冷饮到处乱窜,活力无限,似察觉不到这浑闷的高温。奶奶跟在后面追,生怕他磕了碰了,心肝脾肺都快交出来了。    这小区还没到十年不算老,但因为户型限制,多是单身小青年,或者买给老人住的,五六十平,一室一厅。平日里悠悠哉哉的,一到暑假,爹妈撒手把孩子扔过来,整个小区都热闹起来。    周拂从兜里掏出面纸,擦了把汗。白皙的皮肤被照的接近透明,没一会儿,英俊的脸颊子又渗出细细的汗滴。  他像是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色精灵,就在刚刚落了地。    绕着跟丢的附近转了几圈,才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季小鱼的那辆大红色跑车。    这样接地气的小区里,停这么一辆车,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炫富似的。    周拂因高温浮上眉梢的一丝不悦,才缓缓沉了下去。摇头笑笑。    失踪这么多天,周黎急得都快报警了,她倒是别有洞天。    周拂看了看周围,走到跑车正对的那个单元楼下,抬起头,本来只是随便望一望,却不想,这一望,还当真发现了点东西。    愚人节那天,季小鱼打视频电话给周黎,是周拂接的。碰巧,季小鱼在换衣服,里面那件肉色单排扣的内衣,此时此刻就挂在正上方的阳台上。  一楼!  触目惊心!    周拂太阳穴一跳,他自己都不知道,仅仅那么一瞥,他的潜意识竟连内衣上的花纹都记下了。和这个完全一致。    到底是天才!    阳台和客厅的推拉门此刻是关上的,有防视花纹,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空调挂壁嗡嗡的响,说明家里有人。    周拂收回视线,凭着一件内衣,冲了上去。可背影刚消失在楼梯拐角,转眼,又哒哒哒地快走下来。    一向沉着稳重的人,慢慢贴墙捂着胸口,脸颊浮红。凉凉的声音,自我言语:“这……不对!”    就在这时,还没等他完全调整好情绪,头顶上咔嚓一声,门开了。    自家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我先走,你缺什么想吃什么就告诉周姨,反正我闲着,顺道过来一趟就行。”    “好呐,谢周姨!”    是季小鱼的声音,轻快明亮,又有一丝叫人听不出来的清苦。    周拂想这声音想了许久,可脑子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无不是那天手机屏幕里绮丽的一幕,季小鱼展开的双臂,没有一起多余的赘肉,对称的蝴蝶骨像是用刀雕出来的,利落干净,他甚至连季小鱼背后的小黑痣,都记得几颗。    那画面像是他用相机拍了下来,存放在脑袋里,到现在才开始读档。    周拂扭头就走了。    这事万一被季小鱼知道,他都能想象出,姑娘抱胸,鼻孔朝天对他嗤之以鼻:“痴.汉——”    虽然她早晚会知道,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    人蹲在家里反省了一个星期。  结果就是,大脑皮层瞬时放电,刺激了他的记忆存储区。在大脑疲劳的时候比较容易产生一些错乱的幻想。    一定是前段时间太担心,突然得知她平安,所以……  嗯!  周拂攥了攥拳头。    关于季小鱼的家庭,他听周黎提过一些,偶尔听她们闺蜜聊天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季小鱼的躁郁症大约就是源于季裴明和陈蕊那段不幸的婚姻。每每听她提起,情绪总在崩溃边缘。    所以,除了人身安全之外,周拂也担心这个。他怕季小鱼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还是决定再去一次。    这一次他开车来的,车停在小区附近的商场车库里,他方向感很好,无论地形多么复杂,建筑多么繁杂,只要来过一次,就门清。    顺着曲折的小石子路径直走到季小鱼家门口,周拂做足了心理准备,清清嗓子,敲门。    却没人。    车还停在楼下,应该没有出去,会不会是睡到现在还没醒,周拂这么想,伸手打算再敲。    突然,  “别敲了,”楼上下来一花枝招展的阿姨,长裙高跟,要不是眼角琐碎的细纹,和发根处没来得及处理的白发,周拂真不好猜她的年纪。    “找这贼丫头啊?去一栋,保安室旁边的302去。”    周拂还没来得及细问,人已经下了台阶,走远了。    又敲了会儿门,还是没人应。周拂便决定去302碰碰运气。    可……    谁知道这302是个老年棋牌室啊!    周拂松了领口的一节扣子,默默念了声“不会的”,骨节分明的手去推棋牌室的门。可这门刚张开一条缝儿,只听季小鱼清脆一声:    “得嘞,自摸,杠上开花,叔叔阿姨们,承让啦~”    她穿得短裙无袖衫,坐在六七十岁的大爷中间,活像是四个老夫子,围着一个安琪垃。    周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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