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争对淡云什么念头都动过,她这个人喜欢多想,想的越多,人就越怯弱,  这种怯弱通常是为人所鄙视的懦弱。  放空一切,才能胆大无谓。  不过这样的人要么是在云天之上,要么是淤泥之下。  ——容易死的早。  淡云是很容易令李莫争怦然心动的人,在见淡云的第一面起,李莫争就在想,这个人生好像天边的云霞一般灿烂耀眼,真好看!  之后的每一次接触,李莫争都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碰到淡云的手指时,她就感觉像是触摸到了天边的霞光,心中迸发出卑微的喜悦,开出一朵小花来,  偶尔,李莫争会在心里描绘淡云手指的形状和温度,幻想淡云的手指抚过自己眼睛睫毛的感觉。  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李莫争都会可耻的脸红,她知道这是正常的荷尔蒙现象,根本不必脸红,所以李莫争都会去想些别的,来岔开。  ——比如未来。  有的时候未来永远比当下要富有希望,会更加美好,但是李莫争幻想的未来同时还有些破败和糟糕。  先顺着美好的一面想下去,李莫争送出自己编织的竹鸟,而淡云也欣然接受,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无比纯净,不掺杂任何杂质。  接下来当然应该是干柴烈火,轰轰烈烈;或者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由甜蜜的爱情迈入婚姻,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李莫争就要该负起责任了。  因为李莫争是女方,她负担不起三个人。  天黑的时候,李莫争下山回家,路过城门口,看见宝旦缩在墙根边,夜里秋凉,李莫争过去,蹲下身子:“诶!”  宝旦有些瞌睡,正打着盹儿呢,被李莫争这么一叫,她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看着李莫争:“怎么是你啊!淡云哥哥呢?”  “你去接他吧,前面一会儿右拐,香山脚下一片小林子里,有一座小桥,去寻一下,”李莫争说。  宝旦瞪大了眼睛:“你没去见淡云哥哥啊!”  李莫争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和十指的关节处都积了一层茧,这不是一双富贵人家的手,她对上宝旦的眼睛说:“我只是一个篾匠而已,宝旦——”  宝旦“哦”了一声,起来小跑着走了,有点像落荒而逃,但李莫争心里清楚,她自己才是。  走过一条街,路过葫芦巷口,李莫争拐了个弯进入,里面最破烂的一家就是赵家义住的地方,她的门口挂了一个漂亮黄灯笼,上面写着医字,李莫争送的,没走两步一眼就看到了。  里面赵家义正在制药,李莫争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搓丸子,一颗黑漆漆的,黄豆大小的丸子被她用草纸包起来,包的挺漂亮,纸上写着五个龙飞凤舞的小字——春风不倒丸。  “炼丹呢,道长!”李莫争站到她背后说。  赵家义头也不转,搓丸子搓的上劲儿。  “春风不倒丸,专治凡人的,保肾助兴,来一颗?”  李莫争自己找了一个板凳坐下歇歇脚,喝口水,听到赵家义的话,一时没控制住,水从嘴里喷了出来,喉咙管里岔了气,不停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按着自己胸口说:“做□□买给谁啊你!”  “你保证想不到——”赵家义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其实看着特别猥琐。  李莫争顺着赵家义的心思问了一句:“谁啊?”  赵家义慢悠悠地说:“回春堂的少东家,她最近刚娶了一个新夫人,大概之前是个童子鸡,还没开过苞,新婚之夜抱着漂亮的新郎君吃不进嘴,含不了她的小相公,这种事她不敢跟家里人说,就求到我这儿来了。”  李莫争难以想象女人吃男人是个什么情景,但总是那档子事差不离,她在脑子里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脸有些发热,便不再去想了,她摇摇脑袋说:“找你正经事呢,给我来点去火的药,嘴里长了一圈的烂泡。”  赵家义小眼刀子刮过来:“开什么荤啦,这么上火,嘴拿过来我看看。”  李莫争“啊”张嘴,赵家义百忙之中抬了一下眼,给看了一下,事不大,她上下两嘴皮子一碰:“服两贴二至丸,包你给你下火!”  二至丸放在药柜里头,李莫争熟门熟路的自己扒拉出来,凑着水直接就吞了一颗,味道苦的不行。  “最近吃什么好的了,都上火了?”  “我弄了一捆竹笋回去,放厨房里,我爹看见就说竹笋得趁着新鲜的吃,就连着吃了几天,嘴里都淡的不行了。”李莫争说,她故意没说明蕊每回做竹笋的时候都会去集子里割点两指宽的五花肉,炖着吃,特香,就是有点腻了。  “哦对了,”李莫争边喝水边说,“明儿给我帮个忙。”  这才是来一趟的主要目的。  不过,赵家义这个人很机谨:“体力活我不干!”  “你奶奶的!”李莫争狠狠的虚扇了赵家义一巴掌,“姑奶奶,我把人家房子给弄塌了,明天给人家修,帮个忙给我搭把手行吗?”  赵家义弄好了所有的春风不倒丸,把桌上药包归置归置,转过身子说:“就我这体格,给你当房梁都不够……”  李莫争那里容得了她推辞,一句话敲定:“你来就行了。”  赵家义无奈耸肩,看着李莫争这就要提着背篓走了,忙道:“你吃了没啊?”  “没啊。”李莫争忙到这个点儿,正是额的厉害的时候,肚子很应景的响了。  正好,赵家义的肚子也响了,她上去跟李莫争勾肩搭背,右手顺带着把门给关上,厚着脸皮说:“带我一个,我也饿着呢!”  “别是饿死鬼投胎,再吓着我爹。”李莫争笑着说。  葫芦巷和李莫争家隔了几条街,但是沿着小秋河走,就不用左拐右拐的绕,唯一的不好就是路窄河面宽,有段距离得踮着脚走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选择沿着小秋河走,一边走,一边聊,赵家义极其详细地把那天回春堂少东家上门找她做药的事给李莫争说了。  两个人猥琐的笑了一路。  跨过李莫争家的门坎,里面亮着油灯,窗户那里一片朦胧的黄光,柔软的人心都醉了。  赵家义进门就喊一声:“伯父好!”  厅堂里,明蕊支着胳膊正在打瞌睡,闻言一下就醒了,一看是赵家义:“哟,家义来了呀,吃了没呀?我去给你再加一个菜。”  李莫争赶紧走过去拦住他,顺带不忘给赵家义来一脚,她扶着明蕊往他的屋子里去:“赵家义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姊妹你女儿的,就不用客气了。”  “是是,一家人呢,就不用说客套话了。”赵家义在后边帮腔,一起把明蕊送回屋休息。  这天真的是有些晚了,外边是好升的一轮弯月。李莫争回到桌子边拿筷子吃饭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困了,也就赵家义精神正好,刚坐下就一碗饭扒拉完了,又跑到灶下去盛饭。  等赵家义吃饱,桌子上的菜也就七七八八了,李莫争没吃多少,她嘴里长了一圈烂泡,吃东西总是会有些难受,她等赵家义吃完,就把碗筷收拾收拾,洗洗涮涮,弄了干净。  李莫争干活的时候,赵家义就在一旁悠哉地剃着牙齿,酒足饭饱的打了一个哈欠,懒腰一伸:“天太晚了,我就歇你家了。”  “过来把脚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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