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多的日子已是不记得怎样的时光，我憧憬着未来，努力删除残破的记忆，一步一步踏着这满目荆棘，走向他们的身边。　　2010年的暑假已经结束，时间慢慢前行，一个过道的距离，我们每天擦身而过，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这辈子第一次，我尝到了爱情，它是酸的也是苦的。闻久这个名字每天在我脑袋里出现几千次几万次，即使每天都能看到他，还是只能待在角落里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好在，高三，是一个不容许任何人想太多的时间。　　高三，是一个让很多人都恐惧的时代，怀揣着对未来的害怕与迷茫，我们依旧勇往直前，没有停下脚步。　　教室后面一个醒目的位置被圈了出来，上面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离高考还有285天”，“还有279天”……时间不多了，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必须抛到九霄云外，连说话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试卷一摞一摞的积累，我们都像是忘了很多事很多人。在学校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从以前的经常回家变为偶尔回家，只记得某次回去时还是明媚的夏天，下次回去后就看到几片掉落的枝叶，时间过得真快，不给任何人休息的机会。　　放下繁重的任务，又是周末可以休息的时间，上周已经回过家里，这次是因为还有两周就得放个小长假，所以提前一周休息。　　像往常一样的周五下午少两节课，回家时天已差不多黑了，木质大门一反常态的紧锁着，而我可能必须自己待一晚，因为当时父母都没有手机，只有家里的座机，他们只要不在家，就无法联系到他们，天已经大黑了，我就只能等到第二天去问一下亲戚邻居们。　　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记不清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天还没有透亮，睡梦中的我就听到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迷迷糊糊的看到门外的舅舅，“舅舅，这么早有事吗？”　　“小雨，你怎么在家，不是在学校吗？”舅舅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手上还提着一个大的手提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哦，半个月之内不能回家了，学校提前让我们这周休息。”我跟着舅舅走到了爸妈的房间，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几件爸爸的衣服放到袋子里，“对了舅舅，我爸妈去哪了，一晚上没回来？”　　“额，他们啊，你妈盲肠炎，刚做了个小手术，你爸爸在医院照顾她呢。”收拾完衣服，舅舅找出了爸爸的身份证，“你爸身份证忘拿了，一些手续得去办。”　　“他们在哪，舅舅，我跟你一起去。”我迫不及待的要去换衣服。　　“小雨，你在家就行，他们过两天就回来了。”舅舅急忙拉住我，“他们在雪城，这么远，你明天还得回学校呢。”　　“没事没事，我拿着我的东西，明天直接从雪城回学校，再说舅舅你开车去也就一个半小时，没那么远。”僵持了好长时间，舅舅实在是拗不过我，只好无奈的把我给带上了，不过舅舅一路上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因为着急见爸妈也没有多想。　　进了医院大门为止我都没有任何别的想法，那只是一个小手术，过两天就回家了，然后再过几天就是小长假，可以好好休息，和爸妈多待几天。可那时的我竟从未想过只是一个小手术为什么要去百朝，明明雪城也有挺好的医院。　　直到我走进病房的门看到了在床上的妈妈，我想还是我太天真了，舅舅竟是骗了我，这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手术！　　我最爱的妈妈，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穿着素白的衣服，连旁边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亮的刺人双眼，身上好几个部位插着不知名的管子，我就这样看着她，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消瘦，我有多久没有仔细看看妈妈了。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把我们带入了另一种未知的世界。　　“妈，我……来了。”看到我面前躺着的妈妈，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连一句也说不出。　　妈妈就这样看着我，眼睛里透露出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一滴眼泪随风而逝，我知道，她盼着我来又害怕我来，那种看到我来了而开心的眼神怎么也掩盖不了另一种惊慌，“我的孩子，还是没有瞒过你。”这是我从妈妈眼里看到的我不愿接受的。　　“小雨，你来了。”爸爸看到我走到床边就站了起来，“你妈她刚做完手术不久，还没有力气说话，对了，你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是吧，你舅妈带来的早饭还有很多，快坐着吃点。”　　“嗯。”我看着坐在床边的爸爸，几天没见，他好像也瘦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过，原来他头上的白发已经这么多了，我竟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和妈妈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没有让我流一滴眼泪，在我还一无所知的时候，至少没有在爸妈面前流泪。　　“爸，我跟学校请假了，留在这照顾妈妈，你晚上去我舅舅那睡吧，白天再过来。”妈妈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眼里充满了慌乱，而我的语气却更加坚定。　　“不行，这里有我在，你舅妈每天都来送饭，你舅舅的工厂最近不忙，他抽空也会过来帮忙，你明天就回学校。”爸爸意料之中不会同意。　　“爸，你一个男人自己在这毕竟不方便，我答应你们，只要妈妈能下地走路了我就回学校。”他们还是拗不过我，从小都是。　　留在医院之后，我找了个时间把舅舅拉到了走廊的最深处，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　　“舅舅，我妈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小雨，手术都做完了，过段时间出院了一切都没问题了，什么病情已经不重要，你就安心的照顾你妈妈，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在吗！”舅舅一直看着窗外，脸上是我看不清的神色。　　“舅舅，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大不了我去问医生。”说着我就转身要回病房，“反正有病历又记录，我自己看！”　　“小雨！”舅舅拉住我肥肥的手腕，把我带回了原来的位置，“唉，不用去看了，我跟你说吧。”　　“差不多年初的时候吧，你妈妈她刚开始只是有一点胃疼，她肯定不会在意，她的胃本来就不好，”这个我是知道的，所有偶尔会给妈妈剥花生吃，因为别人都说多吃花生可以养胃，“刚开始一次两次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到后来频繁了也就只是吃点止疼药消炎药之类的，你知道她不愿意花钱。一直忍着忍着到你开学那段时间的一天，她在家里晕过去了，你爸爸把她带到县城的医院检查，没有得出什么，到后来就告诉了我，因为已经不是一次了，我跟他们说不要去别的地方浪费时间了直接到这吧，我在这边比较方便而且医院也是全市最好的。”舅舅停顿了一下，“然后到了医院就是各种检查，检查的结果是胃里长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肿瘤，虽然很小但却是恶性的，手术是必须做的，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舅舅的语气遥远而又生硬。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时的心情，迷茫恐惧难过全都蜂拥而来，原来这么早，而我甚至妈妈她自己都没有当回事，但结果就是这么残酷，让所有人都后悔不已。　　你有没有尝试过那种感觉，想哭却必须憋着，然后所有的泪水好像都累计到了嗓子里让自己无法呼吸，就是溺水的那种样子，憋的整个身体都胀了起来，没有目的地的往前漂浮，眼前的妈妈突然间模糊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难过的冲动让我自己快要发疯。舅舅说的话是，妈妈她不想让我知道就是不想耽误我的学习，好可怕的隐瞒，怎么可以让我在无知中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小雨，就是很小的一个肿瘤，胃也只切了一点，养好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是沉默寡言的爸爸妈妈现在经常告诉我的事，而我只能装作安心的样子，安慰他们也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