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患

明眉酱的猪头肉看着就好看，酱红色的，油光光的，闻着打鼻子的香。　　明眉也大方，切了一半上了两张桌子。只是有些可惜，没有酱油，蒜倒是有，明眉也只能用盐水拌了些蒜泥一起端了上来。　　猪头肉这东西她喜欢吃，尤其是沾了蒜酱的。把那蒜用擀面杖捣的粘粘的，放些一吕鲜的酱油，再滴上两滴香油，那真是百吃不厌。　　果然，明家人的口味儿和她也不差哪里，不光是小孩子，就连老爷子也吃得嘴上一片的油光。　　每个人都吃了好几片，明眉也没和她们抢。她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大酱和酱油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　　吃过饭，三个女人把明眉支开，让她去歇着。明眉也没反对，回到自己烧得暖乎乎的小屋子里。看了一眼放在炕头上的豆子，已经变得胖乎乎的，可以下锅了。　　明眉端了盆子来到了外间屋，把那只大陶釜坐在上面，豆子洗好放了进去，便坐在那里看着煮豆子。　　烀豆子是不能用铁锅的，不然的话，烀出来的豆子会发黑，看着就不好看，味道也会差一些。　　以前她做的时候，都是用电饭锅烀的，做出来的吃着可香了，每年她都自己做，一次做个一二斤的豆子，也够她一年吃的。她为了吃的，可是从不嫌麻烦。　　陈氏回来的时候，看到明眉正坐在灶坑前，便问了一句。　　明眉便想起来，这豆子煮熟好了，还没有缸来装呢，就问陈氏家里有没有闲着的缸。　　如果这次做的好，她准备再做几缸放着，这东西是消耗品，总是要多做些准备着才好。　　一问之下，才知道，家里除了水缸和米缸，还真没有闲的。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离开黑还早着，明眉便让陈氏帮忙看着火，她找上了大伯。　　明眉和明天成说了自己的打算，明天成把豆子一叫，从明眉手里接过钱便推着自家的小推车去西水村制陶陈家去买大缸。　　明天成不知道明眉要做什么买这么多的缸用，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是彻底想跟着明眉干了。想着这东西怕是又是一个来钱的道儿。只要他不起扎刺，相信以明眉的心性，是不会阻止他赚钱的。　　明天成一走，明眉转身就去了东屋老爷子那里。　　老太太这时候刚刚把今天明眉送来的钱串好放进柜子里，就听到了明眉的敲门声。　　“眉子来了。”老太太开了门，让眉子进来。　　“奶，家里还有多少黄豆？”明眉过来是要买黄豆的。这里的人之所以种黄豆，一是榨油，最多的还是当一种粮食用。　　榨油的人不多，主要是村人没人吃得起。另外油商们收购的价钱也低，大多数人还是留下自己家解决春上的粮荒问题。这豆子种起来不怎么挑地，好侍弄。想来以明家现在的这个程度，豆子一定还有不老少。　　“还有三百斤左右吧。”老太太想了一下，估算了一下小仓房里的豆子道。　　“家里要用多少？我想买一些。”明眉道。　　“你要用多少？”老太太现在也想开了，看到光这几天明眉给她的就有差不多五百来文了，她也看出来了，这丫头还真是能鼓捣。　　“先来一百斤吧，不过，下个月还要一百斤左右，奶给我留着吧。”明眉算计了一下时间，这个要有一个阶段性的，不能一次性出货，要间接，不能断了连续性。　　“也是吃食。”老太太说了一句，明明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试试看，也许也能赚些个也说不定。”明眉没肯定，这事还真说不定。　　“行，明天让你大伯给你称一百斤。”老太太也没问老爷子，就应了下来。　　“那我就先回了。”明眉见老太太应下来，大事已定，便回转了自己的屋子。　　灶前，陈氏坐在那里，一边看着火，一边做着她的鞋子。明眉看着那鞋子的大小，却是她的。　　明天成和豆子回来的时候，小推车上就放了两口小缸，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辆青骡车，车上装着十口二号缸。　　一行人进了院子，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帮忙着把车上缸卸下来，心里好奇却没有多问。　　倒是明眉和来送缸的制陶陈搭上了话：“大叔，你这缸还有没有比这个更大的？”　　明眉看着眼前的这十只缸，明显是不太够用的。　　“比这个大的倒是有，只是都得现做。”陈制陶笑眯眯地应着，旋即道，“小娘子，你要的紧？”　　明眉摇了摇头，她倒是不着急着用，毕竟这还有十个二号缸能用：“不用急，你能几天做出来？多少钱一只？”　　“小娘子要几只？”陈制陶问。　　“先来五只吧。”明眉算了算自己手里的大豆，想了想，不能全都一下子把酱下了，要隔个三两天才成，这样大酱出来也有个延续性。虽然这东西不怕放。但太久也不好吃。　　“那行，每只算你八十文，五只我再送你一只小二缸，小娘子看怎么样？”陈制陶问，眼里带了一丝小心和忐忑。　　他制陶器也不少年了，只是大多数都是陶釜，陶罐等一些小型的家用品，像是这种二缸也是装水用的。这样的缸好洗，因为水井提上来的水都有沙子，小缸好清洗，就算是半大的丫头小子都能干这个活儿。　　像是明眉所说的这种大号的缸他还真做的少，也不是没有人要。只是要的得少，一个月都卖不上一只。明眉一下子定了五只，看样子还会再要，这才要了八十文一只。　　像小二缸这样的小缸，一只也要五八十文的，像明眉的那只烟囱还卖二十文呢。　　而这段日子，他还真卖了不少这种烟囱，着实也小赚了一回，所以才会对明眉这么客气。算是承了明眉的情。　　“行，二十天后就麻烦你把缸给我送来吧。”明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钱，是一百文递给了陈制陶，“这是定钱。”　　“行，保证准时送到。”陈制陶接过了钱，也没数，装进怀里，收拢了一下车上的绳子，便转身出了明家院子。　　明家的人这才都围拢了过来，看着一院子的小缸，快嘴的尹氏问明眉：“这是干啥呀？买了这么多的缸？”　　“做大酱。”明眉看了一眼尹氏，又扫过好奇的其他明家人，“这件事要先保密，是要卖钱的。”　　果然，明眉一说这东西是要卖钱的，就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卖钱？”尹氏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声地问。　　“是。”明眉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不带什么起伏，“会卖很多钱的，若是方法传出去了，咱们家赚的钱就少了。”　　尹氏连连点头：“不说，不说。”　　姚氏却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明眉，心里却在琢磨着，这大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她们谁也不知道咋做啊。不过，姚氏是个精明的人，她是不会问出口的。　　　　明眉看着院子里的大缸，想想自己的住的屋子也不是好地方，便想着这做酱的方法她暂时还不想传出去，那么这些酱缸就要放个稳妥的地方。那就只能去找老爷子要，明家占地很大，虽然房子不多，但不住人的草房还是挺多的。　　但酱缸是需要太阳晒的，不晒怎么能发得好。　　明眉想到这里，抬腿就往上房去。明眉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这回做酱能不能得到老爷子的支持，还有就是，大酱做出来怎么卖？还有提炼酱油也是要保密的。　　看现在的情况，家里的人还是挺齐心的，只是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的一个情形。钱多的时候，人心就会变得贪婪，各种不良状况都会出现。　　如果她没有全部权力的支配，那时候，她会怎么样？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在屋子里，一个在做针线，一个在查看种子。再过三两天，就可以下地开种，想来明天才和明天赐也该回转了。她要去县城的话，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不然的话，就走不到一起。　　老爷子见明眉进来，就知道这丫头又有事情，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明眉：“你弄来那些缸，这是想做什么？”　　“做些大酱来卖。”明眉坐到了炕沿上，对老爷子说。她现在还没有把发好的豆子烀熟呢。这些她都准备自己做的，连陈氏她都不打算告诉的。　　她不相信那个女人，性软成那样，别人一个好话，怕是就要说出去。等到真的可以放开法子，她再放手吧。　　“手里有些钱就攒一些，别都花了，你也不小了。”老爷子叹息了一声，没再多问。　　“爷，我想要一块地方放这些缸。”明眉想了想又道，“要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老爷子看了老太太一眼，道：“家里还有一个后院，平时放些杂物的，种些菜，你看看用得上不？”　　“院子我用了，就不能种菜了。”明眉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出声的老太太又道，“菜地的损失，我出。”　　“说什么傻话呢，就那么一小块菜地，种的话还有些时候呢。”老爷子不满地说。　　“可我要一直用的。”明眉的眉头微微簇起。　　“家里少一块菜地有什么，在房前屋后的再开一块就是了。”老爷子满不在乎地说。　　“还是我出吧，家里又不光是我一个人。等到大酱卖出钱来，话就会多出来，到时候爷你也不好说的。”明眉淡淡地一笑，“每个月我给家里一百文吧。”明眉道。一百文不多，不过，那个小院子的占地面积所出的菜一百文给的已经很高了。　　老太太还是没出声，老爷子却是意外地停下了手，看着明眉。　　“爷，我怕麻烦。”明眉很有些认真地看着老爷子说。　　老爷子看了一明眉一会儿，慢慢地垂下了头。他知道明眉的顾忌，明眉这样做对他和整个家来讲都是好的。只是，一家人算的这么清楚，让他这个一心想着家庭和睦的老人心里即别扭也伤感。　　“行，依你。”老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爷，我要修一道门，还要上锁。”明眉见老爷子答应下来，忙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　　老太太这会儿不等老爷子回答就出了声：“那大酱是啥稀罕物，还要上锁，都是一家人的……”　　“那就上锁，等你爹回来，做个门，你再买把锁子就行。”老爷子的眼神有些黯然，显然，明眉的话让他觉得伤心了。　　“奶，这法子若是传出去了，就没得钱赚了。”明眉本来不想解释，可是看到老太太和老爷子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她也不得不多说一句。虽然这个法子她早晚都会告诉这些人的，但是，不是现在啊。　　“这样啊。”老太太有些恍然地应了一声，“那就锁吧，家里人口多，也有管不住嘴的。”　　明眉听老太太这么说，难得地没有报怨，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旋即也就明白了老太太的心里。　　“那我就先走了。”明眉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老爷子依旧低着头地在查看种子，老太太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对老爷子道：“你说，眉子这是在防着我们呢吧？”　　“一大家子的人，哪能都一条心。”老爷子应了一声老太太，“你有的钱拿就行了。”　　老太太听老爷子的口气微的些不快，倒是不再深说，只是道：“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咱们家还没有这样的人呢。”　　“这样也好，省得将来孩子们们说咱们偏心。”老爷子嘴上说着，心头却是微有不快。　　明眉这样的举动，在老爷子看来，就是离心的前奏，只是想着家里难得的安静，他也不想多事。事情总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他现在全身心的力气都放在了小儿子的身上，其他的，难过得去就过得去吧。　　老太太见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说，只要明眉那边不短了她的银钱，她也就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