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先回苏临见一见未来的岳丈岳母,还有花二小姐。  不说他还有秘密任务在身,就算没事他也不想回去。  能拖一时就拖一时。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可以恰到好处又义正言辞地拒绝呢。    正想着人已经走到了青囊药房后门所在的小巷。  巷子深处没有一点烛火,漆黑黑的一团。  初冬的风透过锦袍往他的肌肤里钻去。  这晚上也太冷了。  他打完第五个冷颤吸完第三次鼻涕水儿后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让小昭送自己呢。  现在前头巷子这么黑乎乎的一片,他实在不太想就自个儿往里头走。  谁知道这夜色里面有什么。    正犹豫着。  药房的后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了。  推得十分小心翼翼。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会这样推门的人定是自己心里猜的那个。  果然,一个披着厚棉衣的脑袋伴随着微弱的烛光先探了出来。  似乎是看到了自己,那人一手捧着盏青瓷灯另一手护着烛火,稍稍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迎了上来。    “东家,你回来了。”  阮沚有些得意自己果然猜对了,于是心情愉悦至极,“你怎么还没睡?”  杳纨一愣,“不是东家你说帮你留着门吗?”  阮沚仔细回忆了下,似乎是这样没错。  “那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呆着出来干嘛?”  “我怕这巷子太黑你会看不清路,所以点了盏油灯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好给你引路。”  万一摔了一跤明天肯定又要耍赖偷懒不肯看诊。  那到时候辛苦的不还是章大夫和她。    阮沚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自己果然没白付她工钱。  “东家我们快进去吧。外头冷,你身子弱不好受凉的。”  某东家横眉怒目,“我身子弱?谁跟你说我身子弱的?”  哪个又在乱传他闲话,他明明厉害得很。    杳纨不明白好好一句关心他的话怎么就又能把他给惹生气了。  忙解下自己的棉衣包住他的脑袋,讨好赔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东家您的身体嘛。我给你煮了热乎乎的奶茶,还温在炉子上呢。炉子里的火还没熄,我们快进去烤烤身子吧。”  他的脸色终于电闪雷鸣转风和日丽。  杳纨吁了口气。  这阮东家真是阴晴不定的。    二人从后门蹑手蹑脚地进院,又从院子里偷摸着溜进了厨灶间。  因为饭堂就在楼梯边上,很容易吵到章大夫。  而厨灶间虽然小,但是离楼梯远,还暖和。  “我们小声一点,大夫已经睡下了。”    红泥小炉上温着奶茶,香甜的味道娉娉袅袅地弥漫了一整个小间。  阮沚一本满足地坐到了铺着厚厚毛绒垫子的小凳子上。  享受着杳纨给他倒的奶茶和洗脚水。  “东家你睡前泡个脚,这样才不会长冻疮。一会儿也能睡得好些。”  杳纨正挽着袖口试水温。  阮沚暗暗感叹:  这个小伙计聘得值,会做饭会打扫还会服侍人。  做事精细得堪比他的贴身侍从。  这样说来,突然有点想念他们家路佑。  不知道他在苏临城独守着自己的空屋会不会寂寞。    “丸子啊,你想嫁人吗?”  杳纨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问弄得面热。  “以后吧,有机会自然是要嫁的。”  “噢。那你想嫁什么样的?”  “唔……”  她想了想,“人好就行。对我对我家人都好就行。”  只见他摇头晃脑喃喃自语:“可真是一点追求都没有。”   然后又道:“那万一你不喜欢呢?”  “不喜欢?” 杳纨愣了愣,“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地相伴一生就可以了。”  某东家十分不屑。  果然小帮工就是小帮工。  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男女间的风月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那岂是盲婚哑嫁的姻缘可以比拟的。    某人舒舒服服地把脚泡在热水里,抬头问她:“这么说你就从来没有过什么心上人?”  杳纨低垂着眼眸拨弄奄奄一息的碳火。  “风月之事固然美好,可却也是最不得长久的。他能欢喜你,亦能厌弃你。倒不如选个安定的好教人安心。”  阮沚吹了吹热乎奶茶表面凝起的薄奶皮,“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倒有模有样。你呀还是先找个心上人吧,别白白浪费了你的大好年华。”  她也不搭理他。  心想,你也不见得多了解风月之事。  还跟我瞎吹个什么劲。    这一想法刚好跟听到动静下楼来查看的章大夫不谋而合。  他方才听到楼下有声响,怕丸子一人住楼下会有危险便来看看。  下楼一看发现是他俩,刚想放心回屋就听到某人在这里装情圣。  自以为受姑娘们欢迎,就是解风月之事了。  其实他根本就从来没有身在其中过。  欢愉嫉妒,悲痛忧虑。  不知个中是何滋味,就敢妄谈风月。  满月的教三岁的吃奶,简直不知所谓。    这天,冬月十五。  小雪。虹藏不见,闭塞成冬。    “丸子呢,一大早的不见人影。”  某东家又在不满地叨叨叨。  怎么刚吃过早饭她人就不见了。  “她今天休假。你日子过傻了吗?”   章大夫整理完自己的针灸包准备上工,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饭堂的门槛。  阮沚也拎上了自己的针灸盒。  噢对,她上个月也是十五号休息的来着。  “一个月就休息这么一天,她不在屋子里睡懒觉。跑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的伙计啊。”  “是你关心过头了吧。那么好奇你自己去问啊。”  “小夏,看到丸子出去没?”  “我没注意,你问芙姐。”  “芙姐。”  “我也没注意,你问苏先生。”  “苏先生。”  “出去了,还拎了好大一个食盒。”  “她拎食盒做什么去?”  “那老夫就不知道了。”  “我说阮大夫你这么关心丸子做什么?”  芙姐叉腰不高兴。  “我这是身为东家关心伙计,她万一有什么问题,我的饭谁做?你做吗?”  阮沚反问她。  “我是不会做。可是人家丸子做菜也是为了章大夫,阮大夫你只是顺带的而已。”  阮沚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丸子喜欢章大夫啊,女孩子自然只愿意做饭给喜欢的人吃的。” 芙姐答。  “她喜欢章大夫?”  “是呀,那日丸子亲口承认的。” 小夏也搭了一句,“说她愿意为章大夫鞠躬尽瘁,至死方休呢。”  “不可能!” 阮沚一摆手,斩钉截铁,“那日她还跟我说她没有心上人。”  苏老先生:“是真的,就前天的事。小章听到后还挺害羞地躲进屋了是吧。我看着他俩挺般配的。”  芙姐和小夏纷纷附和。  一时气氛热烈。    某东家冷哼一声。  好好好。  好得很。   看来以后这个药房里就他是外人了。  居然还敢骗他。  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留他俩单独培养感情还不行嘛。  可是好像又有点舍不得。  算了,毕竟饭菜和甜点是无辜的。  他的胃也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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