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个孩子再怎么不该生出来,再怎么是个累赘,陈英、田秀平、赵春芳还有并不知道孩子是谁家的王淑芬,都得承认,这个孩子真是跟一般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啊。    你看那□□团团儿一样的脸蛋儿,肉呼呼胖嘟嘟的莲藕手臂。虽然刚生下来眼睛还没睁开,但是那长睫毛一眼就看出来非常有大眼睛的潜力,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嘴巴,怎么看怎么是个美人儿胚子。    “是个丫头。”    陈英听到田秀平这话,彻彻底底昏了过去。    原本也是她想到,要是个儿子,没准儿还能拖父母亲戚去邻市把朱经纬找回来,告诉他爸妈,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是他们老朱家的功臣。    结果,老天爷儿都不帮她了,是一个丫头片子,赔钱的丫头片子。    田秀平帮着忙活到这会儿,才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塞不回去了,现在要咋办?    咋跟外头那些个傻子说,孩子的事儿?    “妈,这孩子她爸是……”    王淑芬看着躺在赵春芳怀里的小粉团,终于问出了她这一晚上想问的问题来,可真是要憋死她了。    田秀平本来就不知道如何解释,偏生还有这种没有眼力见儿的傻子要问她。    赵春芳脑子活泛些,快嘴说道,“就是英子的孩子啊。”    “可……”    “好了,二弟妹回屋快去看看柱子吧,我好像听见他刚才叫嚷着找你来着,你快回去吧,有的事儿,不该说就别往外头瞎说了。”    王淑芬虽然是脑子不够用,但是大嫂的话还是听,她一听说柱子找她,就赶紧跟田秀平说了一声,出门儿去了。    田秀平真心觉得老大家的聪明啊。    “妈,家里人瞒不住,要不咱们就跟家里人透个底,别让家里人再把消息传到外头去也就成了。”    田秀平也知道这回事儿,可是这孩子以后也要跟着陈英在老燕家住着,身份总归要说明白吧。    田秀平真的是一头雾水。    “先放你屋里养着吧,待会儿外头几个透个底,千万别跟别人说了。不然人家该怀疑是我们家老三的孩子了,再者她在我们家这边儿生了孩子,传出去对金梅也不好。”    赵春芳点点头。    她现在还有些奶水,继续吃点儿下奶的东西,还是能再喂一段时间的。    阿宝在她房里,哭声时不时会传出来,就算再塞进去一个奶娃娃,哪怕哭叫起来了也是不怕的。    田秀平现在巴不得这回的回城名额能一头砸在陈英头上,让她赶紧的带着孩子回自己家去,别在这儿祸祸他们老燕家。    只可惜,陈英家里要是有那个能耐,还不早就把自己弄回城了?    王淑芬回了自己屋里,看柱子等得都睁不开眼了,还是坚持要跟妈一起睡,心疼得不行,搂过来哄着,不一会儿娘儿俩就睡了。    老二燕建业跟他媳妇儿差不多,属于心大还不好奇,这性格像老燕头儿,他也是没问咋陈英莫名其妙生孩子,踏踏实实跟老婆孩子一起睡了。    明儿还要下地干活儿呢,折腾啥。    燕建国那边儿因为有赵春芳,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就算是事儿死了,赵春芳都能给你掰扯活了。    倒是铁蛋和顺子,看见他妈又抱一个妹妹回来,开心得不得了,而且,这个妹妹比阿宝还好看。    那白的,就跟冬天下的雪似的。    小孩子的嘴巴还是松泛得很,赵春芳好好儿地教了半天,才让他们知道,小妹妹的事儿,还不能跟外面的人说,就是平日里,也别在家多评论。    铁蛋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要比成天在外头跑来跑去瞎野的顺子,聪明听话些。    赵春芳说啥,他就点头应声回到,也不问为啥。    大哥不问,顺子也不好意思问,就跟着点头应了。    大房也就这样一夜无话。    最最让人担心的老五家,反而最平静。    今儿沈翠兰回了娘家,不在家,燕建文一开始就没去帮忙,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热闹,只听见陈英一直喊疼,啥别的也不知道。    加上小粉团生下来就哭了一两声,他根本就不知道屋里是在生孩子。    大概等到俩嫂子进去帮着接生那会儿,他就睡着了。    一觉起来,这事儿也就成了过往,细节都叫他记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田秀平自己到厨房帮着冲了两碗糖水鸡蛋,给赵春芳一碗,喝着下奶养孩子,给陈英一碗,吃点儿好的补身体。    然后她就告了半天假,走去了公社。    大罗村儿的公社领导里,有几个有分量的是田秀平他们那代人,好歹一块儿年轻过,多少也能说上几句话。    田秀平这回来就是想问问,回城的事儿到底是咋安排的。    公社的叶副主任,简单地跟她客套了一番后,也是说了公社对回城的名额没啥权力控制的,说了算的都是上头的领导,不过最近因为上头领导因为名额的时候被接受的了走关系,已经停职查办了,估计名额的事儿要迟一些出来,而且会有变化。    田秀平无奈,失落地回了第一生产队上工去。    陈英身子骨柔弱,这回生孩子又折腾够呛,老燕家也不差她那半个正常劳动力都抵不上的工分儿,就叫她在家里休息了。    阿宝和小粉团儿放在老大的屋里,早上由赵春芳喂了奶,就放在家里让不上学的顺子帮着看顾。    沈翠兰是一早上直接回来上工的。    她见田里又没有陈英的人影,不禁在心里头嘀咕,什么金贵的人,一天到晚躲懒。    可饶是她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敢轻易在田秀平面前做样子,她妈叮嘱过她,除了田秀平不能惹,老燕家的都可以辩个一二。    不让她发作,她也要找个口子发泄啊,她找到自己燕建文,去叽叽咕咕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凭啥陈英就能在家里头歇着,咱们都出来上工?且不说我跟二嫂大着肚子,大嫂也是家里头有阿宝要顾,怎么就她金贵,城里人咋了,现在还不是个乡下人。”    燕建文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把话往心里去,对任何事儿也不往心里去。    俗话说就是心大。    自己干自己的活儿,老老实实的,就成了,别人爱咋就咋。    其实这生活态度好得真是不能再好了,人家自己活得开心舒坦。    所以每次,沈翠兰抱怨啥,他就这耳朵听,那耳朵冒的,笑嘻嘻地看着他媳妇儿。    沈翠兰唠叨完了,还会噼里啪啦连带着骂他一顿,“你个木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你是不是啥玩意儿都当是耳旁风啊你。”    燕建文会看着她,裂开大嘴,流出一排整齐的牙,“媳妇儿,你说完啦?你说的都对,我就是木头,媳妇儿你别生气。”    沈翠兰什么话都不想再多说了。    就这样,唯一一个没有经历过陈英生产的夜晚的沈翠兰也错过了知晓小粉团儿的由来。    赵春芳结果了小粉团的照顾工作,孩子没小名儿,大名儿还是后来陈英身子骨好了一些以后自己给起的。    农村的孩子多半叫的都比较直接,没啥寓意,不是枝儿啊,芳儿啊,娟儿啊,就是雪啊,雨啊啥的。    陈英是城里来的,当时在城里中学读书,从小儿跟着家里人读诗词,知道不少东西。    她给小粉团儿取了个名字叫“韫安”,蕴是谢道韫的韫,安是李清照字易安的安。    也是很难为陈英,生了孩子快一个月,才将养得能下地,能正常走路。小家伙儿因为身份特殊就放在老大屋里没咋出来,也没主动抱给陈英屋里去。    当然,也是陈英自己不乐意看。    看了就会心软,就会想要她留在自己个儿身边儿,为了日后,她可不能对这孩子有太多情感,只好对不起她。    起了个才女的名字,也就是陈英对孩子最美好的祝愿了。    与陈英不同,赵春芳喜欢小韫安喜欢的紧。    快满月的时候,小韫安的眼睛已经从闭着,到睁开,再到睁大。    一双乌黑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深邃透亮。    关键是孩子虽然小,但是不哭也不闹腾,这真是绝了。    虽然是赵春芳一天三四顿到点儿就喂吃喂喝得,尿布换的也勤快,可铁蛋、顺子、阿宝,那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稍微一点儿不顺心,就要哭得死去活来,非要赵春芳摆在怀里安慰好些个半天才能安静。    可这小韫安一点儿也不会。    给东西就吃,给换尿布就等着,无聊了就自己使劲儿扑腾没边儿上的人知道,一天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每次一扑腾,那小手小脚也有力得很。    结实啊。    赵春芳感慨啊,这么听话得孩子,咋就不是我生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知道陈英身子骨好得差不多利索儿了,能出门见人,能下地装模作样干活儿了,才把市里头安排的回城名单发到县里,再通知到大罗村公社。    反正当沈铁民拿着单子,来到老燕家的时候,陈英果断又一次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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