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泰晤士报》投稿的事情暂时没有了下文,乔治娜又把掘金的主意打到了安全火柴上。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火柴大致分为有磷和无磷两种,但问题着实不少,一来很容易自燃,二来造价也高昂,而且其中的黄磷和白磷都具有,严重危害工人及使用者的健康。    不过这个计划看似可行,第一步就把乔治娜给难倒了。    数了数兜里正在逐日减少的英镑,没钱没人空有配方的文科生,在心底默默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卖配方?首先买家就是个问题。    比起印象当中穿着三件套、正直纯良的英伦绅士,真正的商场上还是狡猾的老狐狸占据了绝大多数,况且她的年纪和性别都是个无法忽视的劣势,物色一名能够替她出面的代理人可能更加实际。    哦,代理人卷走雇主钱财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的。    而在此期间,对于乔治娜投以颇多关注的谢伊,就这么默默瞧着她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再到没头苍蝇般的乱转,却以惊人的速度归于坚定。    不得不说,这姑娘的心性确实难得,连他都兴起了欣赏。    但一想到他未来将要去做的事情,谢伊当即又把这一丝异样强压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治娜的钱包也一天天正在缩水,而属于她的转机来了。    前文提到乔治娜经常会去塞西莉家的杂货铺帮忙,而杂货铺在这个年代,也兼具药铺的职能,只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剂,真的让乔治娜敬谢不敏。    面霜里加砒.霜,感冒药里加鸦.片和大.麻,活虫入药、无法形容原理的蚯蚓油,还有长盛不衰的水蛭疗法……嗯,这么一对比,加了老鼠尾巴的生发药剂,以及哈利波特中那些五花八门的魔药,好像成分也没有那么魔幻了。    这时候的药剂师和药剂居然不需要认证或者资质!    从这位所谓的杂货店老板科洛弗先生回到店铺之后,塞西莉的头顶标记就变了,然后她也开始和伊森一样早出晚归神神秘秘,反而是乔治娜和这位点亮化工科技树的科洛弗先生一见如故,被允许偶尔使用在杂货店后面的属于科洛弗先生的小型实验室。    在科洛弗先生的帮助下,乔治娜总算找到了这个年代的正确打开方式,不仅搞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试验品,还把水杨酸粉末——或者说是早期阿司匹林——也成功弄了出来,与之同时,她那五英镑也差不多花完了。    回到正题。    这间杂货铺位于堂区的边缘地带,相对而言靠近城里的方向,因此有的时候,也会有一些衣着体面的人前来光顾。    今天这位浑身散发着新钱味道的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尊敬的先生,如果只是解热镇痛的话,我个人推荐科洛弗先生最新(参与)配置的阿司匹林。”乔治娜十分热情地推荐道,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个头显而易见地往上蹿着,看起来也更健康了些,金色的短发,蓝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得像个小天使。      但她的推销并不怎么管用,比如这位先生尽管有点儿跃跃欲试,但考虑再三后,还是放弃了尝试新药剂的打算。    “谢谢你,孩子。”他彬彬有礼地给了乔治娜一个微笑,“请给我一份约翰.布朗恩医生的哥罗颠。”    乔治娜也没有气馁。    因为她注意到,这位先生对展示柜里包装精美的安全火柴似乎兴趣更大。    这种书式火柴被做成了三分之一的名片大小,每盒只有不多不少的七根,白色的硬质卡纸表面显得很简洁,柜面上用一张漂亮的花体字宣传板介绍了它安全无毒、不易自燃、携带方便等等优点,十分醒目。    乔治娜把拇指大的哥罗颠药瓶递给他,又从柜台底下取了一盒出来,很轻松地拿了一根火柴在卡纸上一划,一朵亮眼的火星就出现在了她手中。    “纯手工打造的安全火柴,强氧化剂和强还原剂分开放置,只要轻轻一划,即能点火。”她说着把那盒火柴递给了对方,让他亲自试验了一下,“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了新的材料替代了黄磷或白磷,整体设计结构更加稳定、易燃和安全。您瞧,我们也只是就这么把它们存放着,和店里最贵重的东方面霜摆在一起。”    这位先生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涂成红色的火柴头,又对木梗上的防伪雕花表示赞赏,最后从善如流地试用了一根,“噢,这确实好用极了!”    他一开心把原本就不多的火柴试用地只剩下两根,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要把店里仅有的两打书式火柴包圆了,又随口问了一句那个装在精致瓷盒里的东方面霜。    “本店的新品玉颜膏,来自东方的神奇古方。”乔治娜露出了一个微笑,“只要每天涂抹少量,就能让皮肤像牛奶和羊脂一样白皙柔滑。”    这位先生显而易见地再次心动了。    神秘的东方古国对于人们具备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乔治四世在位时就十分喜爱来自东方的瓷器装饰等等,使得富人也跟随了这股潮流。    乔治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盖,用干净的小银勺挑了那么一丁点儿,涂抹在对方的手背上,乳白色的膏体散发着阵阵幽香,非常的细腻莹润。    “如您所见,先生,它不仅成分天然,还具有美白保湿祛斑的功效,更因为加入了法兰西玫瑰精华而带有高雅迷人的香气,非常适合做为送给一位淑女的礼物。顺便一提,除了展示用的这一盒,本店只剩最后一盒库存了。”     最终,这位慷慨的宾利先生把这两盒玉颜膏都买下了,并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叮嘱乔治娜再有新货可以通知他。    乔治娜欣然挥别了这位不差钱的土豪客户。    等到她数完了今天的收获,科洛弗先生也从杂货店后面的实验室里钻了出来。    这位废寝忘食的先生最近沉迷于阿司匹林的制作,他认为这种新药如果能够被推广开来,对于现有医疗水平的改进完全是立竿见影的。    温和、善良、智慧、好学并且正直,科洛弗先生真是个再可爱不过的老先生——如果他不是经常希望乔治娜能够解释解释那些“配方”原理的话。    文科生被迫文理双修已经很头大了,况且还是她这个战斗系硬生生拧成生活系的,上帝才知道那些化学符号究竟代表着什么!    乔治娜不等眼里写着十万个为什么的科洛弗先生发问,就借口还要去一趟市场就溜走了。    而今天她的运气似乎格外的好,傍晚时分,塞西莉为她带回了一封来自《泰晤士报》的信件。    “如果不是我需要去取一份文件,恐怕这信还会被留在那里落灰。”塞西莉有些好笑,很显然乔治娜这个小姑娘完全不知道这座城市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专人替主人跑腿取信的,这也侧面证实了一开始伊森对于乔治娜身份的猜测。    乔治娜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寄出去的“大作”迟迟没有回音,原因居然在这里。    迫不及待地展开来信,随信所附的英格兰银行本票首先映入了眼帘,然后是一行行漂亮但不花俏的英文字体:    尊敬的乔治.林恩先生,    请允许我诚挚地通知您,您的作品《当你老了》将由本报文学副刊正式刊发,随信已附上属于您的稿酬。    如果您有新作问世,鄙人真诚希望能够第一时间拜读。    我们全社翘首以待。    您忠实的,    小约翰.沃尔特谨上    事实上,随着这一期《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的发行,“乔治.林恩”这个名字伴随着诗人那令人潸然泪下的优美作品,迅速在城里蹿红了起来,而这篇诗作得以一夜爆红,恐怕还得归功于那位同为诗人的罗伯特.骚塞先生。    那是在伦敦的名人之一、考特尼子爵夫人所举办的一场文学沙龙,小约翰.沃尔特为了挖掘有潜质的新人和获得优秀的稿件,在已经得知罗伯特.骚塞必将到场的情况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现场,果不其然遭受到了前者的奚落。    “噢,我亲爱的朋友,听说你们《泰晤士报》也正打算做一期文学增刊?”青年时代的激进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现如今的罗伯特.骚塞年逾五旬,政治态度越发保守,还热衷于趋附权贵,对于斐伦阁下及其好友雪莱嗤之以鼻,称他们是“恶魔派”。    不过斐伦勋爵也并没有让这位桂冠诗人好受,一首辛辣的讽刺长诗几乎让人无地自容,但随着斐伦等人的相继离世和乔治四世的上位,罗伯特.骚塞以荣耀的桂冠诗人自居,频繁出现在城里,可以说是大名鼎鼎。    小约翰.沃尔特微微欠身,答道:“你的消息真是灵通,骚塞先生,本社确实有这个计划。”    比起小约翰.沃尔特不卑不亢的声音,罗伯特.骚塞的声音可就大多了,只听他大声笑道:“这真是一个非常勇敢的计划,尤其是在《真理报文学增刊》引起轰动的情况下。”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这角落里的两人吸引了过来,沙龙的主人考特尼子爵夫人略感兴趣地问:“噢,这是发生了什么,两位先生,不妨也让我们听一听吧!”    小约翰.沃尔特还未张口,罗伯特.骚塞便自持资历地抢先回答:“尊敬的子爵夫人,本人正和沃尔特先生谈到《泰晤士报》筹备中的文学增刊呢!看来小约翰.沃尔特这一次信心十足,总算要做一件正经事了!”    他话锋一转,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出于一位桂冠诗人的经验之谈,我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意见。那就是沃尔特先生与其煞费苦心在年轻人里大海捞针,不如首先学会尊敬那些德高望重的智者,这或许对于他的帮助更大。”    “噢,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子爵夫人打了个圆场,“但年轻人的激情也总能令人耳目一新。”    小约翰.沃尔特附和道:“您说得对极了。本社除了向华兹华斯先生约稿之外,还邀请了一批青年作家撰文。”    子爵夫人呵呵笑了起来,“那么我个人将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增刊。”    眼前气氛一片和谐,罗伯特.骚塞却冷冷地出声道:“不知道我们是否有幸,提前拜读即将刊登的某篇佳作呢?或许沃尔特先生愿意把他慧眼识珠的新人作品,呈给钟爱诗歌的夫人您一览。”    据罗伯特.骚塞所知,小约翰.沃尔特可没有收到什么值得一提的好稿子,尤其是在诗歌这方面。    果然,小约翰.沃尔特即使尽力克制,面上还是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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