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生一枝,花开两朵。  此时的御书房,正平帝正拿这一大一小两父子丝毫没有办法,三人就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安王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恰当的微笑,紧盯着他亲哥。  最后还是正平帝败下阵来,气急败坏,“好了,朕答应了,不要在这儿烦我了!”  一旁的元维煜淡淡出声,“皇伯父,一会儿去鸾和宫,我们父子俩个是要跟着你的,所以顺路。”  意思是这一路是一定要在他的面前晃悠了。  正平帝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会长皱纹的,本来就比安然大了六岁,不能更老了!  不生气,不生气!  然,还是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后面的俩父子含笑跟上。    鸾和宫内,众人差不多已经聚齐。最上面的就是帝后二人的位置,其次就是各个妃嫔,然后是皇子,宗室,再之后,就是王家这样的勋贵之家,因是皇后娘家,所以被安排在了靠前的位子。  王蓁跟着祖母她们,先皇后一步到了鸾和宫,不巧,碰上了群吵。  而中心是,元媛,秦飞雪,和那天那位程娘子。  元媛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王蓁,企图把她拉进这趟浑水,这样到时候就算要惩罚,也会轻上不少。  谢氏见元媛火急火燎冲过来,直奔王蓁,上前一步,挡住来人,“元媛县君,不知匆匆这般是为何啊?”  元媛与王蓁不对付是真,可也不会在这时掉了自家的脸面,“王大夫人安好,”有些踌躇,“刚刚来,就是想要和郡主叙叙旧,没有别的意思。”说着还看了一眼后面被人围着的程素清。  “王老夫人,难道郡主上次回家没有和家里人说起?那个女孩子?”  谢氏和萧氏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一些,就更不用说老太太了,只是既然她自己解决好了,她们也就不多加干涉了。  可是看元媛这气愤的表情,貌似又出了什么。  只是这元媛县君心眼实在是死的要命,总以为她爵位被降是因为她们家蓁姐儿,就怕她这时候下黑手!  元媛就是想要教训一下那个口出狂言的程素清,上回都警告过了,还敢拿着这件事儿说道,当她们是死的吗?  拉过谢氏后面的王蓁,“王大夫人,您放心,就是去那儿待会儿而已,保证郡主完好无损!”  “大嫂,这元媛县君虽与阿蓁不对付,可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萧氏看着元媛风风火火的样子,心下不免担心。  老太太笑道:“放心就是了!”  谢氏隐隐有些猜测,却也没有明说,萧氏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猜不到这两人再打什么哑谜。  之后就有各家夫人来上前打交道了,熟悉的是来正经聊天的,不熟悉的,多是来上前攀关系的。  西城候夫人是六皇子的亲姨母,宫里已逝米淑妃的亲妹,就在和谢氏聊天。  因着在淑妃过世后,皇后将六皇子的抚养权利争了过来,养大成人,是以,米氏非常感激皇后,爱屋及乌,对王家甚有好感。  每次见到王蓁,都是亲热的很。只不过这次夸了她几句,就跑去其他夫人那里叙旧了。  谢氏的太太圈,都是身份显赫之人,包括她的娘家嫂子,还有她的双胞胎妹妹,谢华锦。  谢华锦与谢氏长相有六分相似,却是个跳脱性子,“阿姐,你家蓁姐儿长得真像个小仙女似得,我那大儿子,你看怎么样?”  谢氏敲敲她的脑袋,“我还想把蓁姐儿留到十八九岁呢!”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这两年不是想抱孙子想疯了么?”  “我看想抱孙子想疯了的,是你吧?”  “我才不和你扯了,你们家郗谙比我家蓁姐儿可是大了八岁呢?”  “阿姐,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我也知道我家谙哥儿年龄太大了,就比你的渊哥儿洲哥儿小了一岁!”  重提旧事,尤其是谢华锦的儿子,谢氏难得低沉,满脸欣慰地看着胞妹,“唉……还说呢?还好你肚子争气,当年可是给我急坏了!不过,你那夫君,也真是个好的!”  谢氏与王恒允定下婚约,谁料王恒允竟是三年之间,祖父母双双过世,守了差不多五年多的重孝,二十一岁才出嫁。  而她的妹妹谢华锦,自是在她前头一年出嫁了。  而后两年都没有喜信儿传出,谢氏可是着急得很,幸好谢华锦的丈夫郗炆为人温和,极其爱护她,才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另一边,程素清还在夸夸其谈。  “那天阿清上街,碰到几个贵女当街吵架,还是阿清劝和的呢!”程素清听了这话,眼皮跳了跳,总感觉有些不妙,可是都已经说出来了,也不能打断,说这是假的,打自己的脸啊!  王蓁就和元媛站在她们的身后,扫了二人一眼,挑眉,貌似,那几个当街吵架“被劝和”的贵女,就是她们三个吧?  元媛扬起下巴,“你看,我没骗你吧?”  秦飞雪也到了,“郡主,您也来了?”  王蓁微微点头颔首,“那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否得知你口中那几位贵女的名字家世?”  “是呢,陈娘子,我也很是好奇呢!”见王蓁一马当先,元媛秦飞雪紧随而上。  程素清当着当事人的面前撒谎,脸上本来就挂不住,秦飞雪又将她的姓氏故意叫错,脸色更是难看。  缓了缓僵硬的脸颊,“秦娘子,我姓程,并非陈,如能记住,不胜感激。”  “程娘子能记得自己是姓程,为何不记得当天的真正情况,还传播不实消息出去,任由他人添油加醋?”  帝都,天子脚下,一丁点小事儿经过后期加工,再传出来,那就变了个样儿。  她们现在就是这般。  虽说那天有不少吃瓜群众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但是总有见不得人好的,为诽谤大业上添砖加瓦。  元媛一直就是个急性子,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吕婕妤害的降为县主。  “谁管你姓什么,果真是寒门小户出身,心思果然多!”  此次宴会上,可是有不少寒门官员及其家眷,闻得此言,心里都不大舒服,寒门?寒门怎么了?寒门官员都要撸起袖子打一场了!  你元氏皇族发迹之前还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泥腿子呢?  王蓁听到,皱了皱眉,“不要这么说,以管窥豹本就不合理,寒门之中,大多品行正直,信奉儒学,。”  这下,那些人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们虽然出身寒门,那也是做事光明磊落,这种小人行径的人,他们也不屑与其为伍好么?  程素清见状,脸色更是阴郁,原本元媛犯了众怒,自己好松口气,结果……  “我想这位娘子可能是对我有些误解,我并没有四处传播,这种毁人声誉之事,我如何做得出?”  “哦,那你的意思是,是你刚刚那位同伴瞎说的了?我可是听的都入了迷呢!要不是我是当事人,都要以为这是另一个只是故事情节有些熟悉的新故事了!”  “那天是正午过后,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四周无茶楼,也无歇脚的地方,更没有其他家经过,”冷厉的眼神射向刚刚替程素清吹嘘的那个小娘子,吓得后者一个哆嗦,“她是怎么知道的?”  “退一步讲,别说我们当时吵架并不关你的事情,是你硬要插手,况且当时秦娘子也告诉过你无需你管,你都忘了吗?刚刚你那位同伴信口开河的时候,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  程素清哑口无言,对不上话,面容逐渐苍白。  她再度服软,“郡主,我可能当时转述的时候有些词不达意,以至于我的同伴误会了,如果你实在是介意,那么我再次向你道歉。”  王蓁的眼神蓦地亮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好大的一朵白莲花啊!  介意不介意都是两难,真以为她是在乎名声的人吗!  王蓁挥挥手,脸上一派淡定,挥挥手,“行了,本郡主也不欲与你们过多计较,可出言诽谤宗亲,不得不罚,你们二人跪着去吧,什么时候宫宴结束,什么时候起来!”    “郡主,王大夫人叫你过去,回去吧!”  王蓁点点头,转身就走。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才是正道。  元媛和秦飞雪也回到了自家的座位,见状,程素清身边的那些人也都作鸟兽状散开了。  西城候夫人淡淡地看向程素清,目光轻蔑且无视,仿佛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程娘子,作为一个贵女,首先要养好的就是自己的心胸,还有眼界。”她看不上这样品行有瑕的孩子,可必要的提点还是要的,“郡主县君位尊于你,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跪着吧!会有女官看着的。”  程素清只是冷笑,并没有听进心里,“夫人生来尊贵,如何知道我这等小人物的艰难?”  西城侯夫人闻言叹气,甩甩袖子,撇下她坐到了勋贵的席位。    这些天,她有意探听,也知道了关于皇室的一些事情。  当朝,未出阁的,只有两位郡主。  一位是安王嫡女,元婳,封号如意郡主,而另一位,是皇后的嫡亲侄女,世家王家宗子一支唯一的嫡女。  出生后一月,就被封为靖安郡主,荣宠有加。  这下好了,又把人得罪了,在这个公主郡主如此剽悍的年代,她真是坐立难安啊!  气急地跺跺脚,狗屁的女主光环!  一名青衣女官走了过来,蹲身行礼,“程家娘子,这边请。”    另一边,元婳“蹬蹬”地跑了过来,“阿蓁姐姐,刚刚我和母妃也去了皇伯母的宫里,怎么没有见到你?”  王蓁刚想伸手摸摸元婳的脑袋,发现她的绑了两个小揪揪,上面别着流苏,就把手收了回去,捏捏她肥嫩的脸颊。  “我也不知道啊,我和家里人先走了,可能走的路不是一条,没有碰上吧!”  “哦,”元婳眼睛乱转,在看到某一处时,蓦地发亮,“哎,阿蓁姐姐,你快看,看啊,我哥哥今天好不好看?”  王蓁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得转过头,看向元婳所指的方向。  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戴白玉冠,身穿紫衣,墨发散落在肩膀两侧,五官清隽精致,可周身气质却淡漠清冷,如同雪山之巅最皎洁的那一捧雪,惊艳而不可近。  听到了声音,少年转过头来,对着这边轻轻浅浅地笑着,那一刻,王蓁的心底,似乎流淌着初春消融的雪水,隐隐约约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不重却深刻。  见此,王蓁回以一笑。只是仍然沉浸在刚刚的笑容里,难以忘怀。  四周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她回过神来,推了推元婳,“行了,宴会快开始了,回你的座位吧!”  元婳嘿嘿地笑出声,“姐姐,这儿就是我的座位啊,我特意和殿中省的人交待的。”  王蓁拍拍脑袋,是了,京城里现在除了正平帝的儿子,就两个王爷,位置分清就行,像元婳,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元维煜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盏,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还有微微勾起的唇角,只是胸腔里的心跳,却没有因此减下多少。  安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儿子遮掩,心里却暗骂他怂包,喜欢就去追吗?看他王妃,年轻时多勇敢,多大胆奔放,就是他,也是喜欢了就直接去表白提亲,像他儿子,再过十年也未必娶上媳妇!  不得不说,安王夫妻的思维真是神一般的相同。  永远都是看儿子的笑话,嘲笑其情商低,担心成不了亲。  安王见他放下茶盏,以一个成功人士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告诫,“阿煜,父王之前能娶到你母妃,那靠的就是厚脸皮,你舅舅之前嫌弃父王身体不好,不愿意让你母妃嫁给我,”然后元维煜就听到了他父王得意的笑声。  “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娶得美人归?”  元维煜什么都不想说了。  但是,厚脸皮,要多厚?    宫殿门口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逆着光,王蓁看到自家姑姑与姑父相偕而来,身后跟着后宫的一众嫔妃。  帝后和谐,官员们满意了,可有人不开心了。  德妃走在后面,盯着皇后裙摆上盛开的牡丹和振翅高飞的凤凰,心中复杂难言。  有些东西,是她一生注定无法拥有的。  二人坐于高位之上,下面一众人叩首跪拜。  “今日是皇后生辰,大家不必拘礼,随意一些,也能放松一下气氛,让皇后高兴。”  王蓁暗自腹诽,不必拘礼?这老梗都要玩儿烂了,说多少年了,不必拘礼,不必拘束,就不能换个新鲜些的开场白?  然后就到各个皇子公主,官员家眷送寿礼的时候了。  大皇子夫妻送了一尊白玉观音像,二皇子投其所好,送了一本王羲之的真迹字帖,三皇子早夭,四皇子送的一颗夜明珠,五皇子则是一只血玉雕琢而成的凤钗,七皇子送了一副十二扇牡丹花开的屏风,当然,最为出彩的就是六皇子。  众所周知,皇后非常喜欢养花,尤其是各种奇珍异草,较为罕见的,她都会亲自培养。  而这次,六皇子机缘巧合之下,在胡商那里,见到了几株依米花,花开四色,美不胜收。  因为其极其培植,胡商手中也只有四株,一株已开花,剩下的三株都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开花。  别看长得不起眼,但开花,那是真的好看啊!  这是六皇子的内心独白。  现在这花也只剩下两株了。  当六皇子将花呈出来的时候,王蓁还是不可避免地惊艳了。    依米花生长在沙漠之中,未开花时毫不起眼,通常五六年才能等到其绽放,可花期,却只有两天,然后枯萎。  生命不长,却比朝生暮死的蜉蝣还要悲惨。  用尽一生的努力,换取两日荣光。    “母后,这花啊,就两天的花期,我派人把种子收了起来,您到时候也可以种着赏玩。”  六皇子长相阴柔俊美,嘴却甜的很,对皇后十分孺慕,几乎是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这么对皇后一笑,在场的许多小娘子都是脸红心跳的。  一旁是元维煜见王蓁盯着六皇子的脸多了那么几秒,心里很是不爽,阴恻恻地看了一眼笑的花枝招展的堂兄,想着到时候让他先毁容几天,让他勾引他心上人!  正平帝咳一声,试图把皇后的注意力拉回来,当然,也成功了。  可六皇子还是不可避免被他父皇瞪了一眼。  “韬儿有心了,知晓你母后的心头好。”  六皇子抬头看了一眼正平帝,心下嗤之以鼻。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都恨不得把我剁成八块儿了吧?  唉,他口嫌体直的父皇啊!  “是啊,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朵花多种颜色呢!往常那些,虽颜色不同,但却是一朵一朵分着的,这个……倒是奇特。”  得了皇后的夸奖,六皇子的精神面貌,顿时不一样了,明显表现就是,连正平帝瞪他,他都回过去了。  世家官员献礼过后,王蓁拿出了一个小檀木盒子,里面是她送给皇后的礼物。  一只步摇。  一只她设计制作完成的步摇。  样式很简单,当然难的她也做不了。  主干如同玉如意的手柄一般弯曲攀枝,在尾处嵌着一株红豆树,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颜色鲜艳的珊瑚珠,在最顶端的树枝,垂坠着一颗同样颜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流光溢彩。  皇后素来喜爱这样简单大气的物件,当即就让正平帝帮她插在了鬓间。  琉璃珠随着皇后的动作微微摇晃,折射着室内明亮的灯光,点亮了身边人的眼眸。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后十分喜爱这个步摇,是以在场之人都开始夸王蓁心灵手巧。  更有家世稍高的,打起了王蓁的主意。  身份高,容貌好,性子温和果决,简直就是儿媳的最佳人选,唯一不好的,就是年纪尚小。  想着便打量王蓁,一袭千水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隐隐有少女的轮廓,婴儿肥还未消,却已初绽风情,聘聘婷婷,袅袅娜娜,美不胜收。  就是身份太高了,一般人家怎么可能求娶得到?  将来若是不出意外,归宿也就是那几家了。  有些人不免心下惋惜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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