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景明走后,林绮君的日子逐渐恢复到往日的平淡,每日读读书,绣绣花,偶尔出去四处转转买些纸笔绸绢回来。 他走了,但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有多大不同,秋仍然是秋,三餐仍是三餐,心也......还是那颗心。 不知不觉两月有余,十月底了,天气转凉,林夫人要带着绮君去布庄做几件新衣裳。 林绮君并不想出门去:“娘,春天不是刚给我做衣服吗?还有得穿,不用再做新的。” 林夫人偏想要她出去走走,悦声道:“我听说布庄新进了一大批绸缎,颜色样式都很衬你,去挑几匹罢!你也该出去走走了。” 看着母亲关怀又不容置否的眼神,林绮君知道自己拗不过,还是梳洗装扮好,规规矩矩跟着去了。 她不喜着咄咄逼人的服饰,衣服色调都以清淡温柔为主,平日里也极少佩戴金饰,而是喜爱五光十色的珊瑚珠玉,或是素净别致的木饰,一身打扮素净通透,衬得她清丽不凡。 布庄里确实进了一大批新绸缎,从用色和花纹上看,像是北方出产的,和云初的云锦风格大不相同。林绮君看来看去,也挑不到中意的,于是帮着林夫人挑起来。林夫人出身北方,虽然嫁来云初多年,举手投足十分温柔,眉目间还是不改当年英气,这些绸缎倒是更衬她一些。林绮君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气蕴终究不同,她更通透一些。 “林小姐不如看看这一匹?”店铺掌柜客客气气地挽着一匹绢过来请她查看。 这匹绸缎是水蓝色,颜色很少见,是比青空色更偏灰一些的那种,散发着十分温柔的光。 “林小姐您看,这匹是用了银线的,光泽多好!” 林绮君伸手摸了摸,冰凉清爽,细腻柔软,确实是好绸缎。 “那就要这匹吧。”林夫人道。 订好绸缎后,林夫人便领着林绮君走了,一对夫妻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妻子的声音比较戏谑调皮:“嗯......确实很有品位,儿子眼光不错。” 丈夫轻咳一声,“蕙仪你注意点,你的表情看上去要吃了人家一样。” “我有吗?我可不吃她,我还要留着要她当儿媳妇呢!”周蕙仪向着丈夫挑挑眉梢。 景长彦只能故意板着脸点点头,逗得夫人一阵哈哈大笑。 刘夫人已有多年不曾来云初了,她来信说要来林府,过几日便到了,要绮君那天别出门去,她来到了便要见一见绮君,怪想念的。林绮君按照信上说的,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专心在家里等候舅母到来。 一个晴好的上午,刘夫人来到了,一进门便亲昵地拉着林夫人和林绮君的手同她们说话,问近来过得好不好,又说了刘诗芸的儿子的事,十分开心。 用过午饭,刘夫人忽然神色严肃道:“我有件大事要讲,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 林夫人诧异:“何事让你这么正经?” 刘夫人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绮君一眼,“其实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来给绮君说媒的。” 林夫人问:“是哪家的儿子,值得你太守夫人千里迢迢来做这个媒?” “你们也见过的,就是景家的儿子,景明。他一回到家,没几天他爹娘就来找我要我出面了。” 林绮君一听到“景明”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便紧张起来。 刘夫人接着说:“这个孩子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爹娘人也随和,特别疼小姑娘,绮君要是嫁过去,不会受半点委屈的。他上次来这里这么久,一直住在家里,人品如何,你们也看见了的。最主要啊,是这两个孩子熟悉的,性子也合得来,要是配在一起,必定是一对佳偶。” “绮君,你先回房去。”林夫人道。 林绮君只能遵命回房去,一颗心开始剧烈颤抖。 林绮君一直在房里坐到傍晚才有人来叫她出去,已是晚饭时候,她按照吩咐去了偏厅,发现家里竟然来了两位自己不认识的人,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对中年夫妻。 那女人生得面善,一见到她便笑盈盈的,“这位就是绮君了吧?” 林绮君答:“小女就是林绮君。” 林老爷向林绮君介绍:“这两位是锦州江城山庄的景庄主和夫人,也就是景明的双亲,过来和伯父伯母问安” 林绮君走到她们跟前,规规矩矩行礼问安:“见过伯父伯母。” “好,好。”景夫人扶她起身。“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生得真好看!” 初次见面,林绮君有些被这位夫人的热情吓到,她有些不自在,仿佛她才是客人,正在被主人审视着。 “咳咳......”景庄主拉了拉景夫人,“给诸位添麻烦了。” 林老爷道:“没事,家常便饭,招待不周,让二位见笑了。请入座吧。” 林玘琛过来把妹妹拉走,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和景家人隔开来。 景夫人性格可爱率真,几句话便把气氛弄得融洽,可谓妙语连珠。林绮君偷偷看了看父母,一开始他们脸上虽有不适应,慢慢地也松缓下来,林老爷更邀着景庄主喝了两杯酒。 哥哥玘琛一直给她夹菜,叮嘱她要多吃点,神色有些凝重。林绮君猜不透自己不在的那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试图从众人的神色和言语中推测一二。 看来看去,她也没从谁的脸上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顿饭真是太复杂了,她想。 她突然记起来,进房间之前,舅母说她是来给景明说媒的!景明父母的突然出现,让她完全懵住了。他们为何会来到家里呢?那件事如何了呢?父母如何回应呢?景明呢?他人在何处?是不是也来了云初? 她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一丁点儿头绪,只能低下头默默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这顿饭吃完,客人走了,只剩下林家人和刘夫人在厅里。 林夫人说:“绮君,你舅母说的话你听到了;刚才景明的父母就是为了你来的。” 林老爷开口:“绮君,爹想问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气氛有些沉闷,林绮君道:“您打算怎么办呢?” “若是你没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吧!景明是个好孩子,跟你相处得也不错,大家知根知底的......”林夫人竟啜泣起来,“孩子,为娘......不想你去那么远。其他的倒是一切都好,就是......太远了......” 见母亲流泪,林绮君慌了起来,忙用手巾帮母亲擦泪。“娘,我......” 刘夫人也擦眼泪道:“我明白我明白,芸儿从丹阳去锦州我都有点受不了,何况是从云初嫁过去呢......” “君儿,”林老爷唤,“我的君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林夫人把情绪调整过来:“绮君,我和你爹的意思,是答应了。你若是不说话,那就当你也愿意,就这么定了。” “我......”林绮君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夫人抚摸女儿的额头,点点头,“我明白了。” 待听父母交代完话,林绮君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夜深了,她睡不着,点着灯,泡了茶,一个人坐在桌边。 才一天的时间,她的生活就被颠覆了。本以为再不能相见的人,又一次出现了,竟然还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她将会嫁到锦州去?嫁到一个陌生的家里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像梦境一样,好不真实。 景明呢?当他得知这个消息会做何反应?是他要父母来提亲的吗?他今日为何不来? 他的心里,也是有她一个位置的吗? ...... 越想就越复杂,她睡意全无,就这样独自想着,坐了很久很久。 景家动作很快,早早地就备好了礼节,算好了日子,但应林家的要求,让绮君在家里过最后一个年,翻年了再行婚礼,两家约定好,明年春天,景家亲自来云初下聘礼,再亲自把林家人都接过去参加婚礼。 “放心吧!定不会让绮君受半点委屈的。”景夫人信心满满地应承。 这一整套下来,林绮君都没什么机会接触,都是母亲和舅母在打理,她一直回避着,从未见到景明,也没收到他的消息,始终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天刘夫人喜笑颜开地过来找她,告诉她得了景明的消息:年底了,景家事情多很忙,景明抽不开身,托人给她带了封信来。舅母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函,上面写着“绮君亲启”。 林绮君认得那正是景明的字迹,急忙和舅母道了谢,拿了信躲回房中查看。 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取出信纸,只有一张,上书寥寥几语:绮君,见字如面,吾一切安好,勿念。千里姻缘一线牵,吾心意俱表于此矣。寒冬凛冽,卿自珍重,来年暖春,当亲迎归。 林绮君小声地念着每一个字,轻声地笑了。 她想,她明白他意思了:他也一样,和她一样,是愿意的。 云初再过几日要下雪了吧......锦州是否已是大雪纷飞了呢?林绮君闭上眼,想象着在锦州,心上人身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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