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江城山庄。 莲池里碧绿一片,万千粉嫩点缀其中,红绿相映,惹人喜爱。锦州已入夏,连日来都是晴好天气,云高风清,花香袅袅,坐在阴凉处看鱼儿戏水,好不惬意! “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这里是江城山庄的后山一隅,离前厅远,离内院近,少有人走动;林绮君到府后最喜欢来这里闲坐,不仅此处少有闲人搅扰,且与云初景色最为相似,让她尤感亲切。 自从她入了府,登门的客人络绎不绝,都是来瞧一瞧少夫人的。一连几天应付下来,林绮君甚觉疲乏,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客人,今天终于能好好地歇口气了。她轻轻揉自己的肩膀,让自己放松下来。 “你倒是好眼光,净朝着好地方来!”爽朗的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绮君笑着回过头:“是啊!这里好自在。” 景明的身影由远及近,来到妻子的身边坐下,他眼神朝向莲池,露出笑容。 半响,他拉起妻子的指尖,缓缓道:“你没来之前,我没发现这里这么好。” 林绮君没有羞怯,由着他把手牵去,嗔道:“那是你不解风情罢了。” “我是说真的。”他故意直直盯着她,“你没来以前,这里真.没这么好看。”林绮君面上微红,显然是听懂了他话中有话,趁着她还在沉醉的空隙,他接着补充:“我是说真的,你看这片池塘,以前可没这么齐整,都是前些日子请花匠来赶工整理的,你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完工,所以现在才这么好看。” 林绮君一下又羞又恼,心中直呼不好:“中了圈套!”,她没好气地瞥景明一眼,侧过身去看鱼。 “哈哈哈哈......”景明得意地大笑。 趁林绮君不备,他突然手上发力,顺势一带,她整个人结结实实落在他怀里。景明低下头轻声说:“都是为了你特意准备的。” 怀里的人把脸朝胸口紧了紧,他微微低头,吻她的发。 “喂鱼吗?我有饵料。”林绮君被抱得紧,说话声音闷闷的,逗得景明又发笑。 “好,”他把她从怀里扶起来,摊开手心,她往他手里撒了一把黄豆面。“起身吧。” 林绮君摇摇头,没有动。 “嗯?” “手伸出来。” 景明疑惑地看看她,乖乖地把手伸出来。 林绮君把手伸进自己的袖口,攥着一个东西出来,轻轻地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颗油纸包着的糖。 “喂鱼。”她解释说明。她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调戏得手的得意。 景明朝手心微微一笑,速度飞快地一手放下饵料,一手捏上她的脸,林绮君还在发愣时嘴里已被他塞了一块糖。 “我也喂鱼。”他戏谑。 锦州,东市,人行桥。 那一位实在是太与众不同,只需一眼便能在人群中认出:江城景家的少夫人,身着一袭蓝衣,正与随从侍女两人缓步行走。 景夫人立于桥上,望着这座市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锦州的市集,本想着出来逛一逛水粉和笔墨,但由于对这里不熟悉,她逛了一个早上也未有收获,正打算过了桥,找一家小馆,坐下来稍作歇息。 蹄踏蹄踏的声音,是有马儿在跑。“闪开!”一人一马突自窄巷中冲出,人怒马烈,一路横冲直撞,行人纷纷呜里哇啦大叫着躲避,来不及的躲开的只能被撞倒,一时间鸡飞狗跳,两街一片狼藉。那一人一马发了疯似地飞驰,朝着桥上冲去,冲得桥上行人和商贩都措手不及,场面一片混乱,电光火石之间,谁也顾不上别的任何事了,出于本能地拼命自保。马蹄声蹄蹄踏踏,待那不速之客扬尘去了,众人望着飞扬的尘土,将将松一口气,打算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桥上顿时一片骂声。 忽有人惊叫:“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众人赶忙去栏杆边往下看,果然有一蓝衣女子落水,正在水中拼命挣扎。 林绮君突然间坠落下来,稀里糊涂到了水里,心下还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挣扎着,全然忘了自己识得水性,会游泳。 “扑通,”已有人从桥上一跃而下,想去救她,众人朝水上大喊:“不要怕!有人来救你了!”林绮君逐渐回过神来,那人游到她身边,问她是否要紧。“不要紧,我可以游过去。”她答。 那人不相信:“当真?” 林绮君没回答,往前游了两三下,“走吧。” 林绮君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游回岸上,幸好这条河不是太宽,不然她在水中筋疲力竭可就危险了。回到岸上,林绮君正欲向那个人道谢,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晴柔围过来照顾她:“小姐,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咱们今天先回去吧。”林绮君木然地点点头,二人叫了辆马车便回了江城山庄。 惊闻林绮君落水,景明今天本是有事在外,接到消息便急匆匆赶回家。 他一进门就问:“绮君你没事吧?” 林绮君已洗了热水澡,身着单衣,披一件薄薄的袍子,坐在桌边喝茶,见是他来,匆匆饮一口道:“我没事,已经都收拾好了,刚刚歇下来。” “已经叫大夫来瞧过了,阿绮没事。”景夫人气定神闲看着焦急的儿子。她偶尔喜欢叫林绮君“阿绮”,说是这样叫起来像叫女儿,亲切。“我派人去查过了,那个人大概只是一时冲撞,并非有意为之。不过阿绮今天应该也受了惊吓,幸好是她会游水,自己扑腾扑腾游上岸了。” 林绮君点点头,嗯了一声。“我也没受什么伤,倒是集市里的人,今天有得忙了。” 景明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我今天不出去了,就在家里陪你。” “哟,怪紧张你小媳妇的吶。”景夫人打趣他,“好了好了,你随我来,为娘有些事情交代你,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晚饭回来吃。” 景明跟着母亲出去了,林绮君静静地饮茶等丈夫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看。 “你怎么了?” 景明挤出笑容,“没事。今天吓坏了吧?”“没有。”林绮君给他斟茶,“倒是你,我看脸色怎么不太好了?”景明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放下道:“我这不也是刚刚松了一口气么?”他伸手抚上她面容,手指摩挲着她整齐的鬓角。 林绮君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我没事,放心吧。” 景明痴痴看着她眼睛说:“君儿,我这几天不出去了,都在家里陪你吧。”林绮君笑他:“那怎么行,你不是很忙吗?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景明淡淡地笑,“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景家以前可是剑庄啊,现今虽然天下太平,家里也慢慢转向中庸保守,江湖上总也有些事情的;何况家里东西多,娘一个人清点打理也累,要给她帮手。” 林绮君睁大眼睛,“那我能不能......问一下,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你都知道哪些呢?”“嗯......嫁过来之前,我只听说,江城景家藏宝无数,可又不是商贾之家,武学造诣极高,又不喜过问朝廷江湖大事,规规矩矩的,不出风头,也有说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家大业大而已,我实在是不懂。” 景明笑笑,“在外人眼里看来,如今我江城山庄已经如此沦落了吗?”林绮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家不喜欢过问这些,父亲管教得严,只教我们一心读书写字,不问其他事。” 景明摸摸她的头,“简而言之,江城山庄就是八个字,”林绮君打断他,“剑指青空,智计无双?” 景明轻轻敲她的头,“傻瓜,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的确,景家先人创有绝世武学,英雄盖世,建立江城山庄,后又倾向于收藏传世之宝,研究奇门遁甲之术,与龙阳山庄一文一武,镇守锦州。本朝定都北安城,锦州和丹阳都有“王都之门”一称,一左一右护卫王都。于江湖,景家是剑指天涯的老前辈,于庙堂,江城山庄则是不可忽视的隐藏卫盾。 “从太爷爷那一辈起,景家收敛锋芒,平日里只是老实本分的普通大户人家。” 林绮君仔细看着眼前的温润男子,一个如此温文尔雅之人,眉目如墨,白衣翩跹,难以想象出他身披长剑,策马厮杀的样子。 “只愿天下太平。就算我们景家声名埋没,那也没什么的,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嗯。我陪你过安静地日子。” 景明看着妻子,又笑了。 “少主,少夫人,龙夫人到。” 刘诗芸快步走进厅里来,边走边说:“搅扰了,搅扰了。” “姐姐。”“芸姐。” 刘诗芸挨着林绮君坐下,“听说你落水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人没事就好。找大夫来过了吗?无大碍吧?” 林绮君摇摇头,“没事的,就是一件小事,把你也惊动了。”刘诗芸放下手里茶杯,“这可不是小事啊,你是我妹妹,千里迢迢嫁来这里,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况且你堂堂的江城少夫人,在集市上受了惊,当众落水,这还是小事?” “无碍的啦。” 刘诗芸对景明正色道:“不是我说你,你媳妇出门去,也不知道多派些人跟着,万一有什么紧急,你就是插了翅膀也不能马上飞到她身边去。” “芸姐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寸步不离,守着绮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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