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坐上高位看着下面的卿大夫们神色有异各个都垂着脑袋面面相觑神色颇显凝重的样子。他就猜到,郑国退亲的事该是已经进入这些人的耳里了。

虽然郑国山高水远这么快席卷入临淄城闹的人尽皆知还不至于。可这些大夫们都养着来自各国的门客幕僚,这样敏感的消息必然会先被他们捕捉到。如今一传一十传百,这满殿之人该是都知道了,而且,是知道了粉墨润色后的消息。

齐王却只当不知道,照例处理政事。在先后询问了一些官员前些日子所上表的事务进度后又定夺了一些政交方面的事。此时有些人的耐心已经不够了,或者是说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他们开始心不在焉。在他们的眼里比起郑国退亲这样的大事,这些日常琐务,根本不痛不痒。他们开始猜测大王为何避重就轻。

然而令众臣失望的是,直至朝会进行到最尾声的时候,大王对郑国退亲一事也只字未提。

“众卿可还有事要奏!”齐王坐在高位之上,语气里有些慵懒。

下面的人皆是愣了一愣有人甚至明显带着失望之色原以为今天的朝会因此事而发生轩然大波谁想到齐王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怎么会?凭着大王对文姜公主的疼爱,岂会在此事发生后是如此平静的态度!大王更不会是在他们都知道了此事后,却还知情,听说郑国连合城赠让书都让人送来了,有人开始怀疑这消息不胫属实。

就在齐王准备散朝之时,文官之列突然走出一个长黑直须的中年人,那人左手执卷,右手执笔,落落的站在大殿中央,此人正是听政史官辛大人。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这个在朝堂之上从不发言的辛大史身上,觉得奇怪。

禀大王,臣有事。辛大人拱手禀道。

哦,辛大史有何事要奏?”齐王也有些意外,端直了背问他。

“敢问大王,臣听闻郑国退了郑世子与文姜公主的亲事,并以合城谢罪,此事是否属实?”辛大人的发问可谓是掷地有声。此问一出,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众人不由都低了头,却都偷偷的抬着眼,观察着齐王的神色。果然,齐王的和悦之色微微变得凝固了。如此反应,他们便猜到此事绝非空穴来风。该是大王觉得颜面无光,才对此事,只字不提。若是如此,辛大史可算是踩着龙须了。

“此事并非大史职内之事!”齐王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

众臣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是大王默认了,却不想在朝堂上去谈此事。偏辛大史是个直的,他不卑不亢道:“此事关系重大,臣身为大齐的史官,必定查明真伪,方好决断是否详载入册。”

他还要“详”载入册?众臣对辛大史叹服之际,也都不由为他捏了把汗。辛大史到底是有史官风骨,什么都敢提着脑袋说!

齐王看着辛大史,眼眸微微一收,“辛大史,此乃寡人的家事!”语气里透着明显的警告与压迫。

“大王乃国之君主,君之事便是国之事。何况公主被退亲之事关乎齐郑邦交,臣不敢不闻”

未等辛大史说完,齐王指着他大怒道:“那你记,你记郑向齐提出退亲,并以合城谢罪,你就照你问的那么记!”齐王指着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看来是气极了。

文官为首的第一人见状就站了出来,此人是太宰骆真,两年前太宰言禄告老之后,便推了他这位得意门生出来顶自己的位。骆真本就是上卿之家的嫡系出身,在朝中的资历也有二十年了,当上太宰时,刚至不惑之龄,比起前太宰言禄,虽然少了些雷厉风行的老练做派,却也是个聪慧通达之人。他此时站了出来,是为了解围,但倒不是怕大王一怒之下真的砍了辛大史,毕竟大王贤明,斩杀史官这事他做不出来。大王不想谈是一回事,只是此事既然已经被拿到朝堂上来说了,又是关乎两国之间的姻亲大事。他作为众臣之首,是该为大王分忧了。

“大王息怒,辛大史出言不讳始于他禀性刚正,大王看中的不也正是辛大史待事公正严谨的态度吗?郑国退亲之事臣也有耳闻,只是怕此风不实,才不敢提及此。心中却实在惶惑,臣子之道,比起辛大史的风骨,臣实在有愧。”

一旁的辛大史却真的听出太宰大人夸他的意思,忙谦恭道:“太宰大人言重!”

骆真有些服了他那一点弯都不会转的脑子。

他替辛大史解释了番,夸了夸大王选人有眼光,也没给齐王说话的机会,骆真又继续道:“郑国退亲一事,说起来实在是可大可小,事由且先不论,只是列国一旦得知郑国就算是赔城也要退亲,必定都会有所忌惮,恐怕公主日后要与诸侯和亲联姻就难了。”

他连郑国为什么退亲都不问,就好像他真的没有好奇窥探君王的家事,而是一心为大王分忧解难,为国事殚精竭虑。齐王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觉得这个骆真当真是有他老师的影子。他平息自己的怒意,声音被刻意压制的道:“那,太宰对此事可有解决之策?”若是没有解决之策,还是闭嘴地好。

“臣臣认为,郑国以合城谢罪,牺牲巨大,给足了公主颜面,却也是真的不愿得罪齐国,此事必定是他的苦衷。大王不必担心公主落了身价。相信再过个两年,时移世易,公主的亲事自有着落。”

如今齐国如春笋之势在大国中迅速崛起,就连郑国也要忌讳齐国之势。他是怕大王一怒之下,扰了天下太平。至于有什么实质性的解决之策,他暂时无计可施。

司马大人听到大王在问解决之策,他在骆真说了一堆空话后就立刻站了出来道:“禀大王,臣有一计,诸侯不敢求娶公主,是对郑国有所忌惮。这普天之下,若说有不屑郑国之人,那必属天子,公主若被天子求取,郑国无话可说,诸侯也无话可说。大王与王室再次和亲,以表敬天子之心,也利于大王在诸侯间的声望。”

司马大人的话才刚说完,众臣之间响起了议论声:“此计不错!此计不错!”

“公主嫁给天子再周全不过了。”

“司马大人此计可谓一石二鸟,既不失齐国颜面,也利于大王引领诸侯的声势!”这时,就有司马大人的下属接二连三的出来附议。

齐王看着大殿中央站着的那帮人,手紧紧的握着座下的软垫,他冰冷的脸上浮出一抹笑,道:“谁说了寡人的女儿只能和亲,还是你们认为寡人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为了和亲的?”

司空大人愣了一愣,他抬头就看见大王锐利如刀般的目光落在他们这群人身上。身后的那些附议的人纷纷垂下了脑袋,不敢在出声,大殿之上又是死寂一片。

齐王扫了殿中众人一眼,他的这些臣子们真可谓都是为国尽心尽力的栋梁之才啊,可却一人会人为他的公主着想。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凌岐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他似乎什么也不关心!

齐王大为失望,他闭了闭眼,忽然又笑了起来道:“好,寡人虽惋惜与郑国的亲事,可事已成定局,司空大人此法甚妙,若都无异议,那便如司空大人所奏,寡人便亲自去洛挹,周旋此事。天子本就与郑国势同水火,有意拉拢齐国,对此必定乐意之至。”

殿中央的那帮人表情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司空大人更是有几分欢喜,因为齐王此话一出,周围又响起了奉承他才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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