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时,马车出了临淄城。见到城门口的摊口小贩已经在忙活了,吕大人停了下来,掀开帘子对冉夫人说,“冉夫人,想必您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带食物吧?不如下官去给您买些干粮吧!”    怀里的文姜忽而哭了起来,栖冉焦虑起来,她这一胎没什么奶水,之前宫里还请了乳娘尚能无忧,如今........“是我疏忽大意了!大人可否再帮忙看看有没有米汤能解一时之急!”    吕大人遥望了一眼,确实看到有摊主正熬着热气腾腾的粥卖,他便点了点头答应到:“下官这就去,夫人莫急!”吕大人跳下马车,向远处的摊口走去。    “夫人,让文姜公主喝米汤这可不是个办法,还是个婴孩,正是张身体的时候啊!”鸢洛道。    “我又何偿不知呢,可这正是流亡奔命的时候,权宜之计,哪里考究的了那么多!”    “诶呀,不行,就算这米汤糊了一顿,可出了临淄城,尚有好长一段路是人烟稀茫的荒郊野地,我还是去附近的农舍找找,看看有没有牛奶羊奶,装上几个水囊子,以备不时之需。”说罢,鸢洛叮嘱无知乖乖呆着听话,自己便撩开帘子跳下了车。    栖冉本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了,当务之急应该尽快离开临淄,以免多生是非才对。可待她开口时,鸢洛已经跑得老远老远了。    马车一侧,是一块稍稍凸起的丘地,林木茂密,此刻,忽然从林中惊起一群鸟儿,四处逃窜,分散而去。林外的人却丝毫不知自己正面临着杀机四伏,那辆马车已成为众矢之的。    林中聚集了几十个王城禁军,埋伏在灌木丛中,只是今日他们不为自己的正主办事,而是为的赏金,所以不敢穿着平日里的兵甲,个个黑衣着身,玄布掩面。    领首者见此时马车停定,除了两里外的摊口,四下也无行人,不会横生枝节。此时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他狭眯着双眼,盯着那辆马车,眼神里骤然腾起杀气。他一抬手,一声令下,“放箭!”    刹那间,几十支箭,由疏至密,齐齐的发向那辆马车。    栖冉看到第一支箭射进来,直直的扎入窗板,又听到后面连成一片疾嗖嗖的声音,第一反应便是拉着无知,将两个孩子拢到自己的身下,趴了下去。    可是动作再快,也不及身后那些疾利的箭快,她听到蹭蹭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略过,有的落在了车上,有的......则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锥心刺骨之际,她闷哼了一声,自己身下的两个孩子却更搂得更紧了。    无知懵里懵懂的看着冉夫人心口渗了出来的血水,忽然间心里揪紧了起来,那种感觉让他难受,他抑制不住的大叫了起来,喉咙里撕裂出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吼叫。    “无知,无知........别怕,照顾好妹妹!”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快速的从几个箭口涌出,就像是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那速度快到她绝望,她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抓不住了,她将文姜往无知怀里送了送。不祈求别的,只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活下去。    “照顾....照顾好....妹,照顾.......妹妹!”渐渐的,她觉得身体被抽空了什么,自己像是要飘了起来,眼睛再也睁不开,一片黑暗。    箭,忽然停了下来。领首者示意了下身旁的人,“下去看看,是否全亡!”    “诺!”那禁军快速的跑到马车前,撩开帘子一看,昔日如花般的面孔现在已无人色,惨白的了无生命的气息。禁军依旧认得出,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大齐美冠天下的冉夫人,也是他大齐权利至高者——齐王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可过了今日,这女子,已成传说。    忽而他听到马车的座椅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谁!”他一阵大喝,座椅下的声音更强烈了,他仿佛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便不管其他,一伸手将藏在座椅下的人给撩了出来,一看,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面色惊恐,身体止不住的打颤,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婴儿。想来,这就是文姜公主了。    看不到面孔,但是无知能从那双让人森寒的眼神里感到无望。那人顿了片刻,还是冷漠地提起手中沉重的剑,刺向那个弱小绝望的身体。    就在那时,禁军手里的剑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搅起,甩开。他尚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去往何处,身体就迎来一阵劈裂般的痛楚。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眼前三米处,那个要了他命的人,居然是容颜娇美的女子。那女子身上像腾起了烈火一般,盛怒至极!手上那道长长的鞭子落下时扬起地上的尘土。    林间的首领看到这忽然半路杀出来的女子,略微吃惊,想来,这就是天香说的那个.....不好对付的人。见她出手时,那道鞭子又快又凌厉,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上!”首领一声令下,禁军四散而下,团团包围住了凌鸢洛。    她没有被这么多忽然袭来的人给惊到。此时,她只觉的,怒不可遏。握住鞭子的手关节咯咯作响,“谁派你们来的,王后吗!”鸢洛的声音因为怒极,抑制不住的颤抖。    “知道也无妨,你这条命,我们是一定要拿走的!”领首者眯起阴厉的双眼。    “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拿了,我要你们全都为此陪葬!”说着,手中的鞭子如灵蛇般舞动,那些提着到剑袭来的禁军还未近及她身三尺,便被鞭子甩开,鞭落之处无不见血,不是皮开肉绽就是伤经断骨。    她像疯了一般,手中的鞭子是她发泄的利器,看到那些被她伤的倒在地上哀嚎的禁军,她才有一丝丝快感。    此时伏在土丘后面的人看到这场景,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本以为能将冉夫人送走,为王后除了痛刺,自己便可功成身退。可没想到事情闹的这么大,王后居然赶尽杀绝。想到自己为虎作伥得这些日子真是悔不当初。自己如今怕是回不去了,依照王后这般手段狠辣,她怎能容忍一个亲眼目睹她恶行的人存活于世,她迟早也会把自己当做个隐患,除之而后快。    眼看着凌鸢洛与这几十个禁军纠缠打斗,虽说她的武功惊绝,眼下正处于上风,可是要伦持久,恐怕体力方面,她不占优势。他急的不可开交,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糊涂呢!眼下最紧要的事是保命,要赶紧带着活着的人逃走才是,再这么纠缠下去,注定两败俱伤。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又不能跑上去拉上她跑,能有命冲进这乱战中是个事,能不被凌鸢洛当做是王后的同伙打死又是个事。想来想去,他忽然看到被扎的像个刺猬似的马车。终于,灵机一动。    他偷偷摸摸,小幅度的溜到马车边,好在那些人都在留守留攻的,那有心思瞟马车这边。他撩开帘子,看到里面的惨状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冉夫人......对不起!他像溺水一样,快要被愧疚感湮没。    他想从无知手里抱过婴儿,怎料无知抱的紧紧的,拉都拉不开。吕大人不知他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着么强大的力气。但是,他倒稍稍有些欣慰。    “也好,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公主。你别怕......忘了吗?我是给你们马的人!”    无知看到他露出示好的意思,不再像刚才那般警惕。    他抱过无知,将他放在马上,又摘下自己的腰带,将无知和婴孩缠在了马背上,为了这匹马能尽快的摆脱这群黑衣人的追杀,他用力气拔下马车上扎紧的箭支,快速的用箭镝割断了缰绳。    此时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陷打斗中的凌鸢洛,希望她不要恋战才好。然后使劲的将那支箭扎进了马的屁股上,趁马扬蹄嘶叫的当口,他赶紧又溜进了草从中。    马车在马扬身脱缰而去时,重重的翻倒在地上,一阵轰鸣,惊的凌鸢洛猛一回头,只见那只马腾的跑了起来,无知伏在马背上惊恐的哭喊:“娘!”    她最后扬了一下鞭子,甩开禁军,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吕大人这才松了口,不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禁军们看着逃奔而去的马车,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领首者大怒:“还愣着干嘛?追啊!”    一时之间,那些人收了指令,便速速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临淄城门大开!往外涌出一大群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那威风凛冽的场面惊动摊口的百姓纷纷议论。    黑衣禁军首领一看城门口来了那么多禁军,心知不妙,这必定是大王派来寻找冉夫人的。为防事情败露他赶紧吹响了哨子。    收到撤退的命令,黑衣禁军纷纷窜入树林,蛰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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