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她也能御剑呢?

“好了。”

曲正风微微一点头,而后看了站在原地的沈咎一眼,淡然地一笑,也不说话,直接一个手诀,剑起。

见愁此前曾乘过无剑,也曾坐过聂小晚的明心镯,不过都与曲正风这一柄剑的感觉不一样。

暗蓝色的长剑,与它给人的阴冷感觉并不相同,相反,见愁踩上去的时候,便有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包围了她。

她心里暗自讶异。

曲正风道:“此剑名为海光,乃是采西海海底千丈处的千年海玉制成。海玉常在深海,却因深埋地底,而有暖光融融,与旁人从外看时不一。”

原来如此。

看上去冷,实际用起来却很舒服。

见愁慢慢点了点头,又问:“师父找我是为了何事?”

“约莫是要见见掌门吧,也可能是别的事。”说到这里,曲正风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师父一向是我崖山之中不理俗世之人,从来不爱搭理掌门。如今却都在揽月殿,的确有些古怪之处。”

兴许,的确就只是见见吧?

毕竟见愁是扶道山人收的弟子。

没问出什么来,见愁也没多想。

山边的云气,被闯入的剑光驱逐。

曲正风的长剑乘风而上,贴着山崖绝壁,竟然一路往上,往上

终于升到了更高的地方,见愁往脚下一看,偌大的灵照顶都开始变小。

山壁两边,已经只有的岩石,连杂草都找不出一根来,怪石嶙峋,极为险峻。

一座石亭,就孤独地悬在半空之中,仿佛随时都会从这山壁上掉下去。

曲正风便带着见愁落在了这石亭之中,见愁朝山壁内一看,原来这里竟然有一条宽阔的大道开凿在山壁之内,通向前山。

“此处,便可通向前山揽月殿了。”

曲正风一摆手,示意见愁往内。

见愁略一点头,便朝着里面走去。

宽阔的道路,一点也看不出是修建在山腹之中,头顶上是雕刻的巨大图腾和花纹,两边还有紧闭着的石门,也不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尽头处,隐隐有光透出来。

见愁一路行去,乃是从崖山后山的山壁处,直接通到前山揽月殿。

揽月殿中心有一座高台,台上空无一物,四角却都立着铜鹤盏,八只巨大的铜炉内,依旧燃烧着似乎永不熄灭的火光。

此刻,殿内光滑干净的地面上,毫无形象地坐着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从来没有形象可言的扶道山人,正砸吧砸吧嘴,一只鸡腿吃得欢快。至于另一人,却是个白白净净的胖子,正是崖山掌门郑邀。

他用一根手指慢慢地摩挲着下巴,身形虽有几分臃肿,眼底却露出了思索的光芒,俨然是个睿智的胖子。

“扶道师伯,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执法长老之争,恰好选在你修为倒退这个节骨眼上,来得未免太奇。”

“我倒想起横虚老怪前段日子给我的风信中,说有大事相商,估摸着便是执法长老之位这一件了。”扶道山人倒还淡定得很,“本来当初这位置就是他们各自争持不下,硬塞给咱们崖山的。如今他们争得差不多了,自然也要拿回去。至于这时机赶巧不赶巧,便得问心了。”

一面啃着鸡腿,一面说着满含玄机的话语,扶道山人的脸色,倒头一回有些嘲讽起来。

郑邀就坐在他对面。

扶道山人是整个三十五代弟子之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也是如今崖山明面上辈分最高的人,连他见了扶道山人都要恭敬地喊上一声“扶道师伯”。

打从许多年前开始,郑邀就没见扶道山人这嘴巴有停下来过。

他看了一眼那肥得流油的鸡腿,续道:“执法长老之位,我崖山倒不稀罕。左右这位置对咱们也没什么用处,我只担心,是否有人在针对崖山”

“废话,当然是有了!”

扶道山人骂了一声,嘴里一小块鸡骨头直接朝前面一吐。

“呼!”

只听得一声凌厉的破空之声!

郑邀头皮一炸,一个激灵,立刻迅疾地侧了一下头,避开了。

“师伯你又到处乱吐骨头!”

“啪!”

背后一声脆响。

郑邀一怔,回头看去。

不知何时,扶道山人座下大弟子与二弟子都已经站在那里了。

那一枚鸡骨头,被稳稳夹在两根手指之间,但是上面黏着的一点唾液,却粘在了那两根手指上。曲正风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那鸡骨头距离他身旁的见愁,仅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若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没防备,只怕现在这一根鸡骨头就不是落在他指间,而是落在见愁脸上了。

见愁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自己到揽月殿,竟然会发生这般“惊魂”的一幕。

扶道山人抬眼就瞧见两人,对于自己乱吐骨头一件事,半点愧疚都没有,竟直接开口道:“见愁丫头来了呀,赶紧过来吧,你掌门师弟想要来拜拜你。”

“”

掌门师弟

见愁虽知道自己辈分高,可这未免也

不管何时,走在崖山,都有一种飘在云里的感觉。

眼瞧着见愁彻底无语,旁边的曲正风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将鸡骨头扔了,给见愁递了一个眼神,便退了出去。

见愁回味着这一个眼神,约莫是

自求多福?

“这位便是见愁师姐了吧?”

一道儒雅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见愁回过神来,循声望去,便瞧见了如今崖山的掌门人,扶道山人嘴里的“郑邀王八蛋”。

白白胖胖的脸,干净得如初生的婴儿一样好的皮肤,一双眼睛不大,却是黑亮黑亮的,眯起眼睛对人笑的时候,半点敌意都看不出来。

和善。

太和善了。

见愁有些没想到,崖山的掌门人

竟然长这样?

约莫是想到了见愁在想什么,郑邀笑眯眯地,半点也不生气:“所有人见了我第一面,都觉得我不像是崖山掌门。”

“掌门玩笑了。”见愁不知该如何接话。

郑邀也不起身,坐在地上很是自然:“昨日初到崖山,见愁师姐感觉还好吧?”

“多谢掌门关心,都挺好,师弟们也挺好。”

原来是来关心一下刚入门弟子是否适应?

见愁约略明白了。

“挺好就好。”郑邀脸上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如今我崖山也算是有女修的门派了。”

又是这一句。

见愁只觉得自己进了崖山,就像成了什么珍惜的动物一样,人人见了她都要好一阵的感叹。

更要紧的是,见愁从这种奇怪的态度上,总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为什么崖山会没有女修?

仅仅是因为对天赋的要求高吗?

不是。

仿佛是因为,没有哪个女修能忍受崖山之中的某些东西。

至于到底是什么,此刻的见愁还不得而知。

这一条贼船她已上了,下不去,干脆一条道走到黑,索性也不问了,只恭敬道:“见愁有蒙师父救命之恩,既至崖山,当努力修炼,不负师父教诲。”

“”

这一瞬间,睿智的崖山掌门郑邀,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见愁,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老不正经的扶道山人。

眼底恍恍惚惚了好半晌,郑邀才用有些胖乎乎的手指揉搓着自己的下巴,咕哝了一声:“不应该啊这么正经的徒弟,怎么可能是师伯收来的?”

见愁方才见他一下没了言语,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没想到,过耳好半天,竟然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她忍不住看了还在啃鸡腿的扶道山人一眼。

这一位师父,到底是有多不靠谱!

可惜,扶道山人一点也没有自觉,反而洋洋得意。

“怎么不可能?你对山人我有什么误解吗?像山人这样仙风道骨又有正义感的修士,简直十九洲少见,稀缺!收到个好徒弟有什么不行的?好了,咱们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赶紧给见面礼!”

郑邀顿时无言。

他看了见愁一眼,终于还是一声长叹,对见愁道:“见愁师姐新入崖山,按理,时任崖山掌门需要给备下一份见面礼。不过师姐入门匆忙,我等都有些措手不及,也没备下特别适合女修的东西,这一面里外镜,便送给见愁师姐,聊作护身之用吧。”

说着,手掌一翻,一面古铜色的圆镜便出现在了他手上。

见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叫自己来是为了给见面礼。

她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斜斜看着那一面圆镜,不屑摇头:“这么多年没见,师侄你出手越来越抠门了。见愁丫头,别客气,这玩意儿不值钱,收下!”

郑邀转头,心都在滴血,怒瞪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优哉游哉,继续啃鸡腿。

“如此,见愁多谢掌门。”

既然师父已经发话,见愁自不好拒绝,也不忸怩,便将圆镜双手接过。

掌门郑邀又随手多给了她一枚玉简:“这上头刻录的乃是里外镜的使用之法,若能发挥它的威力,能抵挡普通金丹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另一则,昨日深夜,从封魔剑派与无妄斋都有消息要传给你。你出揽月殿后,照旧问正风师弟即可。”

封魔剑派与无妄斋?

见愁心下一喜,倒一下忘记自己初得见面礼的喜悦,转而想起了张遂与聂小晚。

早先扶道山人便说过,他们若回了山门,必定会与崖山联系,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见愁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分笑容来:“多谢掌门,若是无事,见愁这便告退了。”

“见愁师姐不必客气。”

郑邀微微一笑,目露欣赏,可有一点异样的目光,却从她手上捧着的里外镜上一晃而过。

那一瞬间,见愁险些有一种错觉:怎么掌门师弟好像有点舍不得?

不过师父都说了是不值钱的东西了,见愁也就没继续往深了想,她拜别了郑邀与扶道山人,便出去了。

人一走,郑邀就跌脚长叹了一声:“我的里外镜啊!”

“不就是面破镜子吗?瞧你那心疼的样子!你送给我我还不稀得要呢!让你给我徒弟见面礼,你还委屈上了不是不是?”

扶道山人鸡腿一甩,袖子一撸,就站了起来。

郑邀捂着自己的心口,道:“师伯,你知道我什么不想当这个掌门吗?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剥削我的小金库!姥姥啊,要藏那么多的珍宝利器,你以为容易吗?今天你收个徒弟,我要送见面礼明天他收个徒弟,我还要送见面礼!太过分了!我哪里有那么多宝贝可以送!”

“这个么”

扶道山人嘿嘿一笑。

“这可不怪我,你得去怪崖山的前辈们,怎么搞出这种破规矩来。唉,我崖山规模越来越一定是因为你们这些当掌门的越来越穷啊”

娘的,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扣帽子了!

郑邀简直被这师伯气得吐血,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终一声长叹:“若非因为师伯你此刻修为出问题,我必定是要拔剑的。”

“拔剑?”

扶道山人满不在乎,直接一抖手,一柄裂开了一条大口子的无剑,便“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郑邀定睛一看,在看见那无剑上巨大的裂痕之时,竟一下跳了起来,瞳孔剧缩!

“师伯?!”

扶道山人脸上老不正经的表情,终于退散了个干净,他负手站在这破烂的木剑前面,道:“跟了我也有六百多年了,没想到会折在青峰庵隐界。这回,那一枚横出于世的道印,怕是已经惊动了十九洲的老家伙们。这青峰庵隐界早几年我也去过,竟不知内中似乎还有玄机。十九洲只怕是真要出大事了。这中域执法长老之位,到底让,还是不让?”

“”

白胖的脸上,之前的轻松神情也跟着隐没不见。

郑邀眼底那睿智的光芒重新露了出来,缓缓道:“师伯有所怀疑了?”

扶道山人一笑,道:“倒也不算,慢慢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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