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林叟在黑风洞的地图上,只画了一千三百尺。

入到此洞之内的人不是智林叟本人,却是他的一位朋友,一位伙伴,依着如今见愁所见来判断,这人竟然很有可能是曲正风!

除非,这里也有旁人,一路行来,没有留下分毫的痕迹。

一千尺,不过是寻常人的终结罢了。

对炼体而言,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见愁体内的黑风纹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大半的骨头都黑掉了,而身上除了骨骼之外的其他部分,早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的重新生长。

只要脑袋不掉,骨头不碎,练过人器的,在身体复原能力方面,简直强悍得如同不死!

人器上说,黑风纹骨,纹到三分之二,便算是已经完成。

可理论上,是越多越好。

见愁觉得自己还有余力,不想停在这里。

最后看了一眼那并列在洞壁上的留字,见愁自己都嗅出了一种奇异的火药味儿。

兴许

若有后来人,还以为这是崖山在炫耀吧?

她自己摇了下头,便转身继续朝着黑风洞内行进。

“呜呜”

到了这里,风声穿过洞壁上的孔隙,已经变得轻柔而和缓,像是洞箫的声音。

踩在这样近乎乐声的风声里,见愁逆风而行。

洞内只有黑风的变化,不知外面已冬去春来,夏去秋来。

物换星移,白驹过隙,本就匆匆,眨眼不见。

黑风洞三百里外,崖山,还鞘顶。

今天天气不错,即便是坐在还鞘顶的崖山剑上,也能看见下面涌流着的九头江的浩荡江水。

羲和长老拿着一堆玉简,絮絮叨叨:“二十多个月之前,剪烛派诬陷我崖山见愁大师姐杀人,如今却连他们自己门中弟子的尸体都找不到了,简直血口喷人!他们的人还敢堵在黑风洞口,闹得沸沸扬扬,扶道师伯您也不管管?还有七天就是小会了,这像是”

“你给山人闭嘴!”

坐在崖山剑上,正在啃骨头的扶道山人忍无可忍,一个鸡骨头就给羲和长老扔了过去!

“啪!”

羲和长老雪白的头发上,立刻沾上了一片油污,怔怔看着扶道山人说不出话来。

自打颜沉沙那俩小子把消息传回来的一日开始,扶道山人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你们整天说剪烛派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要找个机会干掉他们,也不想想,剪烛派是你想干就能干?咱们崖山还要不要点脸皮了?事儿不是这样做,我说你们啊,就是没经历过大风浪的,心不够黑!”

“”

到底什么叫心黑,羲和长老一向不知道。

他只颤抖着手,将自己头上那一块鸡骨头扒了下来,就要找扶道山人理论。

“扶道师伯”

“你闭嘴!”

扶道山人再次一瞪眼睛,举着一整只鸡腿对着羲和长老。

“山人我做事还要你教吗?啊?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有关注小见愁的时间,你咋不去看看曲正风那二傻子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两年了,见愁去炼体了山人我理解,他娘的他一个青峰庵隐界也探两年,咱们崖山要都是他俩这种不靠谱的,早倒了!”

“师伯”

羲和长老觉得大师姐和二师兄都是很厉害的人,尤其是二师兄,不应该背这个黑锅啊。

他开口就想要帮曲正风说话。

没想到,扶道山人仿佛早猜到他要开口一样,断然大喝:“你也是个不靠谱的!”

“”

什么时候我也成了不靠谱的?

羲和长老简直冤枉!

这简直是凭空扣下来的一顶大帽子,扶道师伯你要脸不要!

扶道山人表示:山人从来没脸。

眼见得羲和长老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才算是满意,哼了一声,道:“对咱们修界中人而言,两年算个屁?就算见愁没赶上小会,我也不愁。反正,也没见昆吾的谢不臣能赶上。嘿嘿,曲老二指不定在里面干什么坏事呢。”

摸着自己的下巴,扶道山人愉悦地眯了眯眼。

他又啃了一口鸡腿,琢磨道:“我还是问问黑风洞的情况吧。”

说着,他直接摸出了一枚传音玉简。

“沉沙,沉沙!”

采药峰,舍身岩下,黑风洞前。

一直在盘膝打坐之中的颜沉沙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在传音玉简亮起的瞬间,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手掌一摊,玉简便已经在掌心了。

是扶道山人问情况来了。

侧头一看黑风洞前老梨树上满树的青梨,快两年了。

颜沉沙想起这近两年来的经历,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辛酸之感

谁能想得到?

开始是来查飞天镇修士无故死亡之事,没想到死也没个结果,反而管上了见愁大师伯这一档子事儿,原本以为顶多跟剪烛派耗上一两个月顶了天了

现在,只要想起两个月或者半年的判断,他们都想齐齐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让你丫狂,让你丫猜!

活该被打脸!

黑风洞口,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人?

屁!

别说两个月,现在快两年过去了,影子都没一个!

谁当初信誓旦旦说见愁立刻就要出来的?

无数阵法,在剪烛派众人那滴血的目光之中崩溃

一座,一座

多少座了?

颜沉沙反正数不清点!

一开始时候斗鸡一样兴奋的潘启,这会儿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地盘坐在旁边。

近两年,剪烛派的阵法,越来越从原来的一次性消耗阵法,渐渐换成了可以自动吸收周围灵气的阵法,总算是让已经捉襟见肘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是这样,要提供阵法运转的能量,也需要极其多的灵石。

期间,有剪烛派的弟子实在忍无可忍,向师门请求回去,没想到许蓝儿当初好言好语,现在却翻脸不认人,死活也不让众人回来。

大家暗地里把这婆娘往死里骂了一回,只好气鼓鼓地待在这里。

至于赵云鬓,在那一次被颜沉沙一巴掌摔晕之后,就老实了不少。

她老实的原因,还有一个

前段时间,实在是苦守见愁无果,崖山曾提出要查看剪烛派郑芸儿的尸体,赵云鬓扭扭捏捏,带着人去飞天镇看。

没想到,推开院门后,屋里竟然空空如也!

死了的郑芸儿,凭空消失!

天知道那一瞬间,到底有多惊悚!

赵云鬓大叫着不可能,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消失?

郑芸儿到底死没死,死了之后又去了哪里?

赵云鬓发疯一样朝着崖山大喊,一口咬定他们为了洗清见愁滥杀无辜的嫌疑,故意偷走了郑芸儿的尸体。

可惜

颜沉沙只冰冷地看着她。

在他看来,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栽赃陷害,只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若我见愁大师伯要杀人,多你一个赵云鬓又算得了什么?”

要杀,当然是一起杀了!

杀人不留活口,才是稳妥的做事原则。

见愁大师伯能在黑风洞中待那么久,已经足够证明实力,若这样都没有斩杀赵云鬓的实力,崖山才真是要丢脸了。

所以颜沉沙这话一出口,赵云鬓便面如土色,纵使心底有万般的憋屈,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死人没了,又是死无对证。

没有任何人看见崖山大师姐杀人,只有剪烛派一口咬定。

怎么看,都是一地鸡毛的事情。

只是颜沉沙另有自己的目的,倒是不急着一巴掌把剪烛派打落下去。

他们一行人,在一种诡异的默契之中,回到了那让人绝望的黑风洞前。

巨大的黑风洞,就像是一头张着巨口的怪兽,不断地吞噬着他们扔进去的无数灵石!

阵法本就是底蕴厚的门派才能玩的东西,一个大宗门布上两年的阵法,烧上两年的灵石,只怕也够呛,何况是剪烛派这等中等的门派?

经历的绝望多了,就成了麻木。

除了他们依旧滴血的心。

他们唯一学会的是沉默:一座阵法崩溃了,原本大喊大叫,愤怒无比,如今也不过就是漠不关心地扫上一眼,重新再铺一座。

颜沉沙对剪烛派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两年间也已经看了不少的笑话。

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他告诉扶道山人:“大师伯还没从里面出来。要不要我进去找找?”

“还有七天了。”

传音玉简那头的扶道山人忽然叹了一声。

颜沉沙顿时沉默。

七天,指的是距离左三千小会开始的时候。

崖山七天之后的早上从宗门出发,前往昆吾。

七天之后的中域,将迎来十年以来最大的一场盛事,而昆吾的一人台,更会是整个中域万千修士目光聚焦的中心所在。

那将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无数新一辈的风流人物走向整个中域、整个十九洲的巨大舞台。

如果见愁大师伯因黑风洞之事,与左三千小会失之交臂

无疑是个巨大的遗憾。

颜沉沙的建议,最是稳妥。

之前不进去找见愁大师伯,一是想要坑剪烛派,二是这是大师伯自己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

扶道山人那边一想,只回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三日之后,见愁还不出来,你就进去找她。若她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用打扰,若没有,那就带她回来一起去昆吾。”

“是,师伯祖放心。”

颜沉沙应了一声,心里却也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师伯祖还想着让见愁大师伯参加左三千小会就好。

这许久过去,每次问情况,师伯祖都一句话不提,他还以为师伯祖没这个意思呢。

没想到,心里还是有大师伯的。

又是一年左三千小会啊

今年才是真正的群星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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