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凛冽的冰剑,在月色之下,更有一种冻得人发颤之感。

周承江听了见愁此言,又是好半晌的沉默,最终颓然一笑:“此战,周某输得心服口服。多谢见愁师姐手下留情。”

赢了。

这一战的胜负,已经很明白。

江边上站着的四个人,一时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见愁最后的算计显露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惊艳无法掩饰,可当结果真正到来的时候,竟然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越级。

这可是越级的战斗啊!

见愁乃是筑基巅峰,距离金丹虽然就差那么一小步,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步便是鸿沟天堑,多少修士卡在最后的门槛上,不得其门而入?

一步,便是永恒。

可见愁呢?

强大的攻击力,并没有限制在筑基这个境界之中,甚是领悟了另类的道印,竟然在没有达到金丹期的时候,也可乘风而起,拥有近乎与周承江相匹配的速度。

强大的攻击,疯狂的速度,缜密的心思,是她这一战能胜的关键!

同样,这也是堪称经典的一战。

以弱胜强,境界并不完全代表战力。

只可惜

知之者甚少。

江边这一道屏障一拉,除却屏障之内的六人,再也不会有第七个人知道这一战的结果。

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眼底,周承江依旧是本届小会独登一人台的热门第四,见愁依旧是吊在尾巴上,随时都可能跌出去的榜尾第一百。

江面上,见愁在听了周承江认输的话语之中,也没有多言几句,只道一句:“承让。”

话音落地,她举着的手掌,也渐渐落了下来。

僵硬收拢的五根手指,终于卸去了之前那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于是,江面上忽然“哗啦啦”一片巨大的响声,满江江面上悬浮着的冰剑,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从半空中坠落而下,像是九天之上落下的银河。

整个宽阔的九头江面,顿时波涛荡漾!

见愁与转过身来的周承江对望了一眼,只瞧见了对方脸上那带着复杂与莫测的神情。

退后一步,见愁直接落到了江岸上。

咔。

是落叶在脚底下破碎的声音。

秋意浅浅。

见愁转身看去,看见了眼睛瞪圆的扶道山人、面色青黑的庞典长老、眼底带了一点轻微笑意的曲正风还有,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吴端。

这眼神

兴许应该叫做惊艳?

扶道山人与庞典在这里,尚在见愁意料之中,出现一个曲正风已经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还有吴端?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都没人围观,想必是崖山龙门这两位怕事情闹大,所以拉起了灵力屏障,没有让人靠近这里。

可既然如此,吴端又是怎么过来的?

见愁有些狐疑,不过没有多问。

能在这里,也没被人打走,也算是吴端有本事了。

“徒儿拜见师尊。”

见愁躬身,先给扶道山人行礼。

扶道山人慢慢地将几乎快被自己咬断的鸡腿,从嘴里扯下来,看禽兽一样看了见愁好半晌。

“怎、怎么了?”

见愁只觉得这目光隐约有些吓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个,整个九头江边,便陡然爆发出一串猖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道山人身子颤抖,拿着鸡腿,简直不可一世!

庞典原本就黑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几分:“小人得志便猖狂!”

“山人我就猖狂,就猖狂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也猖狂一个给我看看啊!我有徒弟我猖狂,你打我啊!”

扶道山人一听,毫不犹豫还嘴,好不忘直接扯下一大块鸡腿肉来,得意洋洋。

“别说那么多废话,赢了就是赢了,拿来吧。”

拿来吧

拿来吧

拿来吧

扶道山人悠悠的声音,在庞典的耳边不断地回荡。

庞典只感觉眼前这手里拿着鸡腿的扶道山人,忽然长着绿色的眼睛,血红的嘴巴,干枯的面颊,尖利的獠牙,要吸干他的血,吃净他的肉啊!

心好痛,在滴血。

“给不给啊!”

扶道山人一见他表情崩溃,磨磨蹭蹭,立刻不耐烦了起来,只将手朝着庞典一摊,简直跟个大爷一样。

庞典哆嗦着嘴唇,道:“给,给”

伸手进怀里一阵掏摸。

掏摸,掏摸

最终手指一勾,摸出了一把金色的角状小锁,犹犹豫豫,颇有些舍不得!

“别磨蹭了,拿来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怕个鬼啊!”

扶道山人直接劈手将那小锁夺了过来,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看庞典,还别说,一时之间还有点训人的气势。

这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可庞典听了,却忽然一怔。

过了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有将近六百年没听你说过这句话了啊!”

那一把小锁,乃是由幼龙的金色龙角制成,雕刻着古拙的图纹,因为常年被人使用,所以边角都光滑圆润,透着一种莹润的光泽。

隐约的灵光闪烁再小锁之中,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出不凡来。

扶道山人把玩着这一把龙角小锁,原本看得直流口水,眼睛里都像是放着金光一样。

庞典这话一出,他动作顿时一停,抬起头来,甩了庞典一对白眼:“有病!”

“你!”

庞典险些被这两个字噎得半死,瞪圆了眼睛,胸膛起伏,似乎就要跟扶道山人理论。

“得了得了!”

扶道山人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将手里小锁攥紧了。

“别跟山人我攀什么交情,这赌局也算是完成了,那什么,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也别来咱们崖山要回你的小金库,愿赌服输,山人我也不会再还给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龙门攒起各种宝贝来最快,半点也不心疼的!”

龙门这些年虽也有些没落之态,可毕竟是有“龙门”传承的宗门,总是有一些别的门派拿不到的东西,门派之中更是经常出现一些令人惊艳的法宝。

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关窍,扶道山人是不会相信的。

对他扶道而言,输了是丢了真正的小金库可对于龙门这一位庞长老而言,丢了个小金库算个屁,一百年说不准就能重新凑出一个小金库来!

所以,扶道山人的态度,漫不经心。

庞典这边见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狠狠叹了口气。

“罢了,承江,我们走!”

说完,庞典直接转身。

不知何时,周承江也已经从江上回到了江岸边,就静静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与见愁一样,他身上也带着血迹。

甚至

在他右手五指指尖上,还有着干枯的血迹,那是方才一爪按在见愁肩膀上时候,留在指尖的峥嵘。

听得庞典此言,周承江默默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跟上。

只是在即将跟上的那一瞬间,周承江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望着见愁。

见愁就站在他三丈远之外的地方,很近,身上血迹未干,甚至脸色也带着几近力竭的苍白。

两人目光对视。

见愁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周承江新历一败,此时心绪颇为复杂。

方才站在江上许久,回忆这一战之中的每个细节,周承江都可以说是心服口服,可唯有一点并不很明白那一瞬,出现在见愁肩膀上的那些鳞甲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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