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倒吸了口气,拉了拉小姐妹的袖子,悄声问道:“阿词,你说说,上仙公主和安乐公主相比,谁更美。” “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崔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们的声音已经是极小了,可是这儿个却没有其余的声音,也就显得突兀了些。 奈何崔词还没有察觉到,继续说着:“安乐公主的美,是如牡丹,花中魁首,艳压群芳,一举一动之间,都如含芳吐蕊,明艳无极,而上仙公主……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你第一眼看过去,注意到的绝对不是她的脸,而是那通身的气度,风雅闲适,有林下之风,再早些年,那些不出世的隐士高人们也莫过于此了吧。” 崔家小女崔词闻名在外的除了一手颇具风骨的书法外,便是这识人识音的判词了。 这会子,她声音虽小,离她近些的小姐妹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五姓七家,贵中之贵,因此她们的席位也靠前些,居于上位的几位公主也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进去。 说认真的,在座各位谁不是打扮的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哪里有像她这种发未束好,衣带乱飘,没有半分规矩可言的人出现。 如此妆扮,加上迟迟未到,足以说明她对这次的宴会不重视。 可谁让她是公主呢,何人敢多舌半句。 “二姐。”大公主还未发话,三公主倒是先说了:“二姐,你快坐过来,等会儿我们商量着投壶,射箭,藏勾等等游戏,你久未归京,可还记得如何作乐的?” “正经的事做不了,这些游乐的倒是精。”李初笑斥了一句:“也不知那些千金之子也是否会随着你的性子陪你耍。” “那当然。”三公主目光往下方一扫:“在坐诸位可有不给我面子的。” 娇蛮的公主美目一横,没有几分威视,倒是显出娇俏来。 当下,诸位郎君岂有辩驳之理,随笑附和:“公主之命,莫敢不从。” “二姐,你看。”三公主璀然一笑。 作为此次宴会的主人,李初虽然来的迟了些,却不能不担起这主人的身份,听碧替她倒了杯清茶,李初举杯示意:“今日是我来迟,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言罢,一饮而尽。 自后,座下纷纷众人共同举杯,一时之间倒有宾主尽欢之景。 李初自饮过一杯之后便歪在椅子上,半撑着头,神态懒散。 “二姐,你可还记得我?”五公主李安侧头看着李初笑道。 “同是姐妹,如何会忘了小五。”李初执壶,为自己道了一杯茶,虽然是答着话,视线却未挪上来。 “我身体不好,一向不出门,除了幼时以外,倒是头一次见到二姐,没见着时便想着二姐会是如何模样,见着了才知道,二姐真像是仙子一样,我出生晚,未见过母后,倒是听旧宫人说过,母后也颇具名士风骨,若母后还在的话……”李安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其意已经很明了了。 关于死而复生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这样想过,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上面去,那这样的话,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再明显不过了。 当初王皇后被废,大部分的原因来自武惠妃,且就算是十几年过去了,在众人心里王皇后才是正统,至于武惠妃,不过是武氏的一个妖精罢了。 李初不想和她说这些,那些沉重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过往,就算是现在,也依旧过不去。 李初没有理她,倒是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现在还能记得王皇后的,怕也只有五公主了吧。”声音清脆,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匆匆的脚步声。 “表姐,说了多少次了,你和姐姐们一样叫我小五就好了。”李安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招呼着来人。 她不是从宴席上出来了,而是从外面来的,这次由圣人亲自开口的宴会,除了主人以外,居然还有人来迟了,而且比主人来的更迟。 等看到来人是谁了之后,也就恍然大悟了。 难怪来的迟,原来是王皇后的侄女,靖阳公主之女,王溪。 王皇后死后第十年,怨屈得以洗脱,恢复皇后尊号,不过却没有迁入皇陵。 王溪喜着浅色衣裳,幼时是为了故去的父亲,长大后也就习惯了,在一众贵女中素衣而来,便是七分颜色也有了九分。 “见过各位公主。”王溪侧身行礼。 “免礼。”在场,当属咸宜公主最长,而且她和王溪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 虽然她是武惠妃所出,却是一出生就被抱到王皇后宫里教养的,且她和武惠妃也不太亲近,因此王溪也不是太讨厌她。 “我在京城这些年,倒是从未见过上仙公主。”王溪一看就明白是敷衍的假笑挂在脸上。 可是我见过你。 李初在心里默默补充。 兄长的孩子,她已经没有那个身份名正言顺的去关心她,也只能暗地里偷偷看两眼。 她和兄长不太像,倒是像靖阳公主多些,若是那个男孩还活着就好了,兄长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李初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反倒是被误解了意思。 王溪想,尊她一声称她为公主,认真论起来,她身上流着武惠妃那女人的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三公主李秀丽没见过王皇后,但是她最崇拜的人就是二姐了,任何人都不可以说二姐的坏话,虽然她反应迟钝了些,却也清楚明白这个靖阳姑姑的女儿对二姐有莫名的敌意。 “我二姐何人,我们皇族一众兄弟姐妹们就没有比的上二姐的,也是随便一个人便可以见到的吗?”李秀丽言辞直白,根本不懂得任何拐弯抹角。 王溪不以为意,心里冷笑一声也不计较。 三公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是说话再不中听也无需计较。 见王溪不再说话,李秀丽自以为自己说赢了,也就放过这一茬。 开席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的事,但是也没人真的是在宴席上吃饱的,不多久,就撤了。 撤了之后,就是李秀丽期盼的各种游戏了。 虽然以前也没少玩,但是这次有二姐在,毕竟是不同的嘛。 当下女儿没有太多的约束,多喜胡服,历害的可与男子争一高下,李秀丽拉着李初去玩投壶,也不分男女,一起混在一起。 “老规矩,最多者胜,我们一人拿一样彩头出来,赢了的人全部带走,至于最少的,罚酒一杯。”早就有宫人准备好了东西,李秀丽又说了遍规矩。 “三姐,罚酒多没意思,不如来点新鲜的。”李安含笑看着她。 若你直接说不罚酒,玩别的什么,李秀丽绝不会如你所愿,但是这话藏半头,倒是激起了李秀丽的性子:“五妹说玩什么新鲜的?” “输了的人表演一个自己拿手的,比如说三姐你的琵琶,又如四姐的画都可。” 如今圣人酷爱音律,因此后宫诸子女都会一点。 而琵琶,恰好是李秀丽最拿手的。 因此,李秀丽也没有反驳。 李初掂了掂手里面箭矢,看着李安素净瘦弱的模样。 唔,她这个妹妹是想试探她这个做为姐姐的呢。 既然说要彩头,咸宜公主的玉,三公主的簪子,四公主的耳坠子等等一样一样都拿出来了。 个个都是精品,这让李初有些为难了。 她这些姐姐妹妹们一个个都有钱的很,哪里像她,开销大了,手头自然就紧了。 想了想,她拔下头上束发的簪。 她的头发本来就没有束好,全部靠这根簪子撑着,如今这一拔下来,都散开了。 她的簪子非金非银,看起来毫不华贵,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街边一文钱可以买三支的那种。 其实,这木簪真的就不怎么值钱,她这些年领的奉碌,还有各位长辈赐的,武惠妃给的,除去那些不能变卖的,其他的全部都给用到底下人身上了,所以也就只能委屈自己一些了,这簪子虽然不是一文钱三支的那种,却也是一文钱一支,没有任何一个贵女看的上的东西。 “这是何物?听说有种极其珍贵的药材,生的就是木头模样,却是千金难买,难不成这就是……” “肯定是,公主们身上自然好东西不少。” “……” 不断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李初想不听见都难。 她想,不知道是谁有幸可以把她一文钱的木簪领回家。 投壶虽然不如射箭那样的活动剧烈,却也是需要眼力和准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武惠妃作的孽太多,她的几个子女除了早夭的,每一个身体都不怎么样,当初咸宜公主还养在王皇后膝下的时候,没少费心思,李初如今的身体也不怎么样,小的时候,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经过了十多年的锻炼,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也仅仅如此了。 五公主李安身体也不好,但是这种投壶的闺阁游戏却是信手拈来。 一人十支,到了最后居然没一个全中的。 是李秀丽说在屋子里玩没什么意思,非要到外面,正好这时微风徐徐,羽箭因为风的原因,中的寥寥无几。 最好的是清河崔氏长房次子崔辞了,中了八支,其次是李秀丽,中了七支,其余的五六支中了的就算是不错的了,就连李安病怏怏的,都中了五支,至于李初,十支羽箭九支在外边。 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比她少的了。 输了就是输了,李初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了。 说实话,她居然还中了一个真的是不可思议。 按理说,做为王嫏时候的她虽然不算武艺高强,却也会写防身的功夫,奈何到了现在,稍微烈一点的马她都上不去。 输了就认罚,李初很是从容的起来。 “我倒是来迟了,在院子里面转了许久,才出来。”清冽熟悉的声音跃入耳中。 李初闻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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