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娪年纪虽然小,辈分却很大,在族中女子里她排行第二十九,这还是嫡系,旁系根本就不在其中,她这一辈行女,同王嫏也算是堂姐妹了。  这里一片混乱,却没有人看到私底下武灵台冲着王娪眨眨眼。  “我是真的没事,反正我咳血也咳习惯了,虽然说是杨姑娘冒犯了我,我也不打算认真追究了,我吐了多少血,也让她如数还来吧。”王娪靠在侍女的肩膀上,柔柔道。  说她性格乖张还真没有说错,对奴仆如此也就罢了,可杨家虽然不复以往辉煌了,却怎么也算的上是一个长安贵族,她说这话的时候跟婢子说话时没什么不同的。  如数还来?如何还来?    李初别的不行,这视力却还可以,况且离的也不远,她撑着头,清楚地将一切纳入眼中。  她死的时候,这个堂妹还没有出生,因此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看到同源姐妹,怎么也有种亲切感。  但是这个从未见过的堂妹却是这种性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肆意跋扈了些,但是王家的女孩儿,当得起。    杨玉环自幼丧父,随后跟着叔父长大,叔父虽然对她很不错,但是也有自家的姑娘,所以她的童年生活并不是很如意。  再慢慢长大了些,她那张脸格外美貌,出门引人相互争看,叔母就再也没有让她出过门了。  她的世界很小,所有的人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过份美丽不爱说话,性子贞静上面,就连她的亲姐姐也是如此以为的。  但是她清楚,那不过是她自己在能力弱小时期的蛰伏而已,等有了等闲断人生死的能力,她所能够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杨九娘子。  可是这个时候还不可以,虽然不清楚她的底细,但是以八姐的态度来看,这是一个她这个时候绝对惹不起的人,既然寿王在帮她说话,但是寿王会坚持为了她与一方大族杆上吗?  所有的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杨玉环立即半跪下来:“是我之过,要罚的话我绝对不多言,只希望别牵连到我姐姐。”  李瑁见状,更是心疼。  本来因为母亲的原因,他对王家的人一向都比较宽容,但是这个王家的姑娘,也太过份了。  “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看你年纪尚小,我也怪不得你,那就罚你长辈好了,你是跟着谁来的?”一番话,王娪说完又带着连片的咳嗽。  一旁的杨八娘子僵住了,她们父亲早丧,母亲又不大管事,大姐远嫁,三姐寡居在家不喜出门,如今带着这个妹妹的,只有她。  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这个王家嫡女的种种事迹,心渐渐发凉。  王娪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指着亭外的婢女道:“我身子骨差,这一入夏便畏热,可是又靠不得冰,只好使侍女以双手的温度将冰化作水洒在地面上以此降温,可惜前些日子有一个婢女病倒了,不如就罚杨姑娘去替我那婢女一会儿,如何?”  王娪出行排场极大,动辄跟着数十人,早就有人注意到她身边跟着分别捧着盆子和冰的侍女,虽然不解其意,却也没有多问,如今却是明白了。  那婢女双手捧着冰,手指都是僵硬着的,嘴唇也都变色了,可是身子却依旧稳稳当当,没有丝毫颤抖,可见早就都已经习惯了。    “能为姑娘分忧,求之不得。”杨八娘抢在妹妹之前回答。  她不能让妹妹去做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在这炎炎夏日,捧着冰也会使人手受寒,如今她这个颜色最好的妹妹已经是家里最后且唯一的希望了,不能折在这里。    等杨八娘真的捧上了那冰之后,王娪有像是突然没有了兴致,侧头对着王溪道:“我这是第一次来长安,也不知道长安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小侄女引我去好好看看。”    王溪反应迟钝了一瞬,立马回道:“当然好。”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这个表姑姑身体弱,需要保护的想法了,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足够娇纵了,却也绝对够不上她的这个程度,简直是,太可怕了。    李初慢慢站起,心中既惊她的心思,又为她可惜。  王娪让杨家姑娘做婢女的事这一举动,看着像是因为本身的嚣张,其实是在借此打杨家的脸,堂堂贵族娘子居然屈尊降贵做如此姿态,其实杨八娘也是被王家的名头和王娪在外流传出来的名声吓住了,虽然杨家近年来不景气了些,却也用不着这样。咸宜公主在大婚当日夫家的妹妹居然被如此打脸,这就是对她权威和能力的一种否定,这也是借此给了宫里惠妃一个耳光。  既表明了立场,也有一点好像是为她这个从来没有见面的堂姐出出气的意思。  这样通透的人,可惜了,身体不好,气血两虚,即使有名医,也命不久矣。    王娪一走,这里立刻空了大半。  杨玉环立马挪开她姐姐手中的冰:“八姐……”  杨八娘的手接触冰的时间尚短,没有冻成什么,却也冰冷异常,活动活动了一下手指,才感觉到稍微好些了。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地意识到什么事真正的权势。    李初吹了会风舒服了不少,天色渐晚,用过晚宴之后就该回去了。  她慢悠悠地下楼,这楼是圣人得地为长女所建,约有两丈多高,风景很好,才走了几步台阶,迎面而来的是李安。  李安见头顶似有影子,抬头一看,笑开了些。  “二姐怎么在这里?惠妃正在找你呢。”  “我这就去。”李初冲她点点头,绕开了些欲要下去。  “二姐等等。”李安一伸手,抓住了李初的手腕。  李初心底的不安感渐渐强了起来,看着李安恰到好处的笑容,越发觉得诡异。  可是今天伊清出去办事了,听碧武艺不行,李初目光往下面一瞟,这个高度,即使是不死,也要残。  “你我姐妹……”李安温柔一笑,往前面走上一步,恰好隔开了听碧,李初来不及多想,反手将李安一抓,同时,李安的手推了过来,这所有发生在一瞬间,待听碧看清时李初和李安两个人已经掉落下去了。  深色浅色的衣裳,因为发簪坠落而散开的长发,若不论此时的危险的话,的确是极美的一面。  听碧一瞬间没有了血色,她赶紧伸手一抓,可是除了抓住李安衣袍上那根断裂的披帛外什么都没有了。  “主子――”    李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在这里遇上李初纯属意外,推她下去也是一时兴起,却绝对没有想到将自己也搭上去。  听碧的大叫声惊到了周围的人,大部分的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那两个人的身影就像是翩跹的蝴蝶一样。    “咦,那是什么?”已经醉的不轻的新驸马杨洄迷糊地问着。  端着酒杯的李白漫不经心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唉,你怎么酒杯都端不稳,全洒在我身……咦?人呢?”杨洄形态不稳,一边清理着袖子一边说道,说着说着,却发现面前根本就没有人了。    李初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在这里推她下楼,她活了这么多年,却也不是没有半分保命的手段,只不过这次肯定要遭罪了。  李初手一扬,袖中银丝飞出,缠绕上柱子,下落的势头总算是停住了。  可是她并没有半分的内力,即使这是特意找人特制的,但是她此时手已经被勒的生疼了。  隐隐还有血沿着那银丝流出,原本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的银丝此刻因为这血清晰了起来。  她停住了,可是李安却没有,不久后,李初耳边听到一阵巨响,那声音震动让她脱力,好在又立即抓稳了。  额头上渐渐有汗冒出来,落入眼中,模糊了视线。  半是朦胧中,迎面而来的那片白色的衣角真像是小时候偷偷背着父亲看的野史怪谈。  书上面所写的仙人,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踏云而来,绝世风华。  李初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心安,那种感觉,自兄长死后再也没有过了。  她手一松,落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她靠着那个怀抱,轻轻蹭蹭了:“阿兄……”    白色的红色的,浅色的深色的衣裳,风中交错的长发,后院的花香,滴落的鲜血开出妖异的花,一旁已经快谢完了的梨树落下来它最后几片花瓣。  如此种种,更衬地那像是一幅画,画中有如仙境的景,有两个不似真人的仙。    武惠妃看着唯一的儿子忐忑的姿态,终究是心一软,她这一生,也不求这个儿子有什么出息,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他若是真的喜欢那个姑娘,便就如她所愿就好了。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武惠妃正要开口,就见有婢女匆匆跑来,姿仪全部都不顾了。  武惠妃一蹙眉,正要训斥却听见那婢女焦急着喘息道:“不好了,二公主和五公主从高楼上落下来了。”  武惠妃心猛然像是被什么一抓,头晕目眩,她赶紧稳住身子:“快带我去,二公主如何了?太医呢?”  那婢女不过是匆匆看见了就焦急地跑了过来,如何知道这么多,因此这时一句话也答不上。  武惠妃这时又惊又怒又害怕,也顾不上怪罪什么的,只是急匆匆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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