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突然安静下来了,她看着李初的目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最深处的恐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世界上,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只有她一个了啊。 难道?难道是母亲还把这件事情告诉过别人? 不可能啊,以母亲胆小懦弱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说给别人听。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了,东西给我,从此以后,所有的事情和你无关。” 李安手紧紧捏着被子,即使这会儿她看起来再平静,也无法掩盖住她内心的恐惧。 “好,我给你,那是一封信和一块……”李安慢慢说道,她抬起手,摸像枕头下面,一边看着李初的神色。 李初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也没有半点紧张和兴奋。 李安右手摸着枕头,左手突然一动,摸像头上唯一的发簪向李初的方向使劲扔过去,同时,她的右手在枕头下面摸出来的东西也朝着李初扔过去。 那支本是精致漂亮的簪子离开了她的发间之后变作了夺命锁喉的利刃,而那枕头之下的东西,也是泛着绿光的飞刀。 伊清目光一凝,袖子一甩,从袖子中飞出去的东西将飞刀和簪子击落。 岂料那簪子忽然炸开,飞出细小密麻的针出来。 那些针在距离李初不过几寸的时候,被伊清随手扯过的一块布给包裹住落下。 看到那些自簪子里面飞出来的针,李初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你动那东西了。” 一个在深宫里面长大的公主,即使心思再细腻,也没有那个本事弄到这般的暗器,除非她动了那个东西。 李安因为腿的原因,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死死盯着李初,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 “刑部的诏狱,你很希望你那个小婢女进去走一遭吗?” “我梳妆镜旁边有一个暗盒,东西在里面。”最终,李安带着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这段话。 不用李初给表示,听碧就自主地走到了梳妆镜边,手在旁边摸了几下便找到了开关。 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匣子,听碧确认过匣子没有任何问题了之后呈给了李初。 李初瞟了那匣子一眼,通黑色的木漆,上面曾经鲜亮的纹路如今已经黯淡了不少,时移世易,物非物,人非人。 得到了手里的东西,李初将其收拢袖中,转身就要走。 “那封信我看过了。”李初背后,李安突然出声。 李初侧过半张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陷入阴影中的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是吗?” 那长素来无血色的唇微微勾起,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等李安细看,李初便带着听碧和伊清离开。 一切回归安静,李安抬了抬手,手心里面一片湿泞。 她的心智,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在花团锦簇却也危机四伏的宫中,她没有母亲护着,一步步走到如今更是艰难,她视武惠妃为最大的对手,那个女人心思恶毒,步步为营,对于李初,她的厌恶单纯是从武惠妃身上来的,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体弱,自小离宫,身上带着出生时的异像和这些年源源不断的赞美,即使有些本事,也应该和武惠妃差不多,但是这个夜里,她才彻悟,这个困着诸多女人的后宫,困不住她。 比起武惠妃,她才是最危险的人,像是大雾弥漫之夜,不知道其中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但是她的态度却又尤其古怪,她的出生,应该早就决定了她的立场,可是以她所表现出来的,绝对不会是同武惠妃一心。 李初回到居所,取下厚重的披风。 盒子不重,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封信,一块玉牌。 李初拿起那封信,目光落在那信封的字上。 那字带着飘逸洒脱之风,一笔挥成。 那是出自曾经被誉为最具风骨之手的王嫏之手。 不用启开,至今李初都记得里面写的内容。 那个时候,李隆基赶尽杀绝,她也不是没有防备的,这封信她交给了曾经帮助过的一个不起眼的妃嫔,托她给她的嫂嫂,靖阳公主。 可是后来,她得不到宫外的半分消息,她不能确定是这信没有给出去,还是嫂嫂不愿意施以援手。 李初手一扬,将那信放到了烛火上,不一会儿,烛火上飘起了阵阵青烟,那封十七年前的信,化为灰烬。 李初将玉牌拿出来,给了伊清:“拿着这个东西,去朱雀门以南一家游春坊找一个叫做丽娘的人,将他带到我面前。” “是。”伊清接过,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这里。 李初坐到垫子上,对面镜子中映出她模糊的容貌。 冰冷的手指触摸到脸颊,镜子中倒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个模样,是王嫏的?还是李初的? “哎呀呀,美人揽镜自照,别有风情啊……”一句话说的婉转旖旎,带着丝丝糜丽和沙哑。 透过镜子,李初看到了身后的伊清和另外一个人。 李初不搭话,她慢慢站起来,侧过半边身。 认真说起来,不管是王嫏还是李初的容貌都称不上是绝色,顶多算是一个中上之姿,令人注目的,是她的身份和那通身的气度。 被伊清带回来的人,穿着一身艳丽至极是罗纱衣裙,十指涂蔻丹,眼角用金沙瞄着边,略点朱唇,活生生从香艳话本子里面走出来的妖物。 “给我去暗杀一个人。”那种令人辩不清年龄的美丽不能让她注目,李初不含情感的声音响起。 那美人似讶异她的直接,那双令人忍不住沉醉的眼眸清明了几分,那笑意泛起,红唇轻启:“好处。” “听闻又有人献了十几个胡姬过来,你尽情挑选。”李初毫不讶异他的话,直接说道。 “若说这美人,有谁能比得上天家公主呢?不若你……”说着,那人脸上挂着笑意,脚步轻移,就朝着李初的方向过来。 不过才走了几步,便被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给拦住。 他面前,伊清单手伸出剑,阻挡了他的去路。 “好吧好吧。”那人笑开,退后几步:“杀谁?” “左谏议大夫,陈程。” 那人猛地抬头,一刹那笑容失尽,复又笑开,这下,却是真的带了几分忌惮。 左谏议大夫陈程,其人为官没有丝毫出彩之处,唯有这姓氏,和谨小慎微的态度,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说科举制度至今已经沿用了好几代了,也不乏有寒门,贫家子弟至高处,但是大部分的资源,还是掌握在那些世家大族里面。 世家有最好的教导,最广的书籍,最丰富的学识,还有诸多的人脉,这些,都是那些贫民不能及的,在这些的熏陶之下,就算是一个纨绔,肚子里也有几分墨。 陈程这个人,单独拎出来看不出什么,没有什么建树,却也不出错,可是自他父亲陈老死后两年来,行事却没有以前稳妥了。 前些日子,咸宜公主大婚之前,发生了一桩事。 侍御史柳如岩殿上弹劾陈程受贿,且那行贿之人是圣命修水利之官员,且那水利至今还未修好,那贿银的来路就很令人寻味了。 而且他不仅仅有书信往来的证据,还有陈程家中逃奴做证。 陈程直言诬陷,绝无此事,与柳如岩当堂就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前几日听闻陈程有了可以洗脱污名的证据,就等咸宜公主大婚过后上呈圣人。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自古以来,夺嫡立储之事就是朝中重事,如今除了已故的大殿下被追封为太子以外,其余一概成年的皇子都封了王。 如今长大成人,有一争之力的皇子是二皇子郢王李瑛,四皇子棣王李琰,五皇子鄂王李瑶,六皇子甄王李琬,十八皇子寿王李瑁。 除却二皇子的母族不能给什么支持以外,其余的皇子母族皆是大族。 陈程早就在立储之中选择了棣王李琰,而柳如岩则是郢王李瑛的人。 圣人还没有表明态度,这些人倒是先为自己的主子着急起来。 “那你的胡姬美人可要给我准备好了,哈哈哈……”那人笑声渐远,不过瞬息不见,足见其武艺高明之处。 伊清摩擦着手中的触感,就在刚才,她伸手拦住那个人靠近公主时,不留意触碰到了她的胸,那种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古怪久久萦绕在她的手边,那感觉,不似…… “明日早些叫我起,备朝服,随臣子入朝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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