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河水淹没将要窒息的感觉足以让人崩溃,衣服沾了水后变的格外的重,这些重量不停地拉着李初往下。  李初一边解开衣带,一边向上游着,可是这个身体受不得寒,即使这是六月的天,这河水也不曾暖和过。  到了这个时候,李初反而是格外的冷静了,若无人相助,她今日多半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是想要她死的人不少,有能力提前知道她的路线就此埋伏,还能够一次可以派出这么多的顶尖高手来杀她的,不出三人。  李隆基一个,安乐公主夫妇算一个,据说掌握了一支地下暗兵的黎氏后人一个。  除非她身份暴露,否则李隆基没有理由要杀她,安乐公主和她尚有些交情,而且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至于黎氏……昔日开国皇帝李渊的三女平阳昭李寻止有一支奇兵,她的驸马是晋陵郡王黎未明,后来那支兵没有入册,而是神秘消失了,能够掌握这支兵的只有平阳公主和晋陵王的后人,可是这些人没有入朝为官,一直生活在晋陵封地,就连新帝登基这样的大事也被允许不来,这些人,和她更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到底是谁要杀她呢?  而且那些人训练有素,一看就知绝对不是那些没有组织的江湖人,这绝对是兵。  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哪里想错了吗?    太阳照在身上真暖和啊,像是驱散了所有的阴暗一样。  太阳?  李初一睁开眼睛,胸口处的不适就让她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太阳太过于炙烈,她抬起手挡在眼前,半眯着眼睛。  所以,她还是活着的了?  一只手遮挡着阳光,另外一只手撑在地上慢慢的站起来,手上湿漉的感觉,鼻尖处嗅到的土腥味,而这土未成沙泥,所以这应该是离河不远的地方,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被河水冲过来的还是……  李初适应了日光后刚刚放下手,就看见不远处背对着太阳的那个人。  太阳很大,很热,但是他从容不迫,未见半分狼狈,因为背对着阳光,李初头又还有点发晕也看不清他到底是谁。  只觉得这一瞬间,他身后都似有金光闪耀,不真实的如同谪仙。  那在阴影中的轮廓亦真亦假,好像只是眼前的一场幻影,随时可散。  李初发愣时,他朝前走了两步,那两步,就像是从天上,走到了凡尘中。  白衣沾泥,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树枝,那树枝上还串着一条鱼,鱼还是活的,即使串着还在不停地蹦跳。  “这里简陋,公主将就一下。”那声音,像是清酒一样,又如玉如石敲击着。  “是你。”李初也回神了,却是在心底暗自告诉自己,不可再失神了,男色而已。  “这里河水急湍,鱼也不多,只抓了这一条,公主若是吃不惯,那就只有饿着了。”他将鱼往地上一扔,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匕首出来熟练地刮着鱼鳞。  那种冷漠不欲多言的姿态和从前不说是判若两人,却也是有些差距。  李初是知道,他这是将身份放到了君民之上。  这样也好,别的什么感情她付不起,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我无妨,多谢郎君相救,待我至京,必当重谢。”李初双手交错,弯腰一揖。  堂堂一国公主对着一介白衣行此大礼,别说是平民了,就算是朝中大臣也没有几人能够担的起的。  也是这一揖,让李初发现她这身上的衣服宽大的不合理。  “呵。”他浅笑一声,头也不抬起,依旧是刮着鱼鳞:“公主是如何打算谢在下?堂堂上仙公主的一条命,可也得多值些金银吧,上一次圣人给了白的金银可早就被白买酒喝光了,不知公主这次打算给多少?”  这□□裸的嘲讽是个人都听的出来。  李初这才想起,上一次也是他救了她一命,可是那之后,她见都没有见过他,更加是未曾道过谢。  金银,财物,权利,这些交易李初信手拈来,可唯有这人情债,却从来不曾欠下过,原来这是不能用金银来还的?那该用什么?  原本李白都以为得不到答案了,却不想突然听到她说话。  “只要我还活着,你若有难,我必相救。”这算是她给出过最重的一个承诺了。  身处高位,从来不曾将人命当做是回事,而对于救过了自己的人,虽然感谢,但是赏过钱财官爵了之后就不会放在心上了,这不是不懂得报答,而是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上除了如自己这个阶层的人,其他人的命,都不算是命。  这个观念,千百年来如此,一时很难改变。  “为了救公主,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投入这滚滚河流中将公主带出来的,公主救我,是否也会和我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呢?”鱼鳞已经挂完,李白将匕首在身上擦了两下,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初。  怎么可能。  李初想也不想就要回答,可是等到触及到他的目光之后,所有的话都咽在了喉咙里。  那种纯粹的,洒脱的人,他们的世界,肯定和她的不一样,否则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出来。  上位者,讲究一诺千金,若是朝令夕改的话,何谈威信。  但是那个答案,李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两世了,只有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可以让她付出生命,除了他们,谁都不行。  李初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李白提起鱼,往河边走去。  此刻的河与之前大相庭径,不再拥有怒海涛天的气势,平平静静,却也深不见底。  李初抿着唇,手指在袖子中不停地磨擦着。  那种细腻的,完全不像是她衣服的料子让她突然想起这衣服的异常来。  低头一看,那也果然不是她的衣裳,她好像记得,她的衣裳在水中的时候就已经脱掉了的。  她平时穿的衣裳虽然看起来宽大却也是合身的,但是这件衣服,却大了许多,松松垮垮的。  白色的衣袍一见便知晓应该是他的,明明什么都闻不到,可是李初却就是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趁着他还在河边洗着鱼,李初想要脱掉这件外衫,才解开带子,拉开衣袍时便见她的领口一片湿漉,清晰可见里面穿着的诃子的颜色,李初赶紧将衣袍一拉,掩盖住所有的风光,耳尖却悄悄的红了。  这衣裳是他的,是不是他也看到……    “扑通――”  巨大的落水声惊到了李初,赶紧将带子慌忙系住,一回头,便看到原本应该在那里洗鱼的人不见了。  那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的还未消散。  他这是……掉下去了?  李初往河边走了两步,但是那时候失足落水和在水中窒息的阴影还在,她也不敢靠的太近:“李……李白?你在吗?”  没有任何的回声。  李初有些着急了,或许他水性很好,可是他掉下去也有一会儿了,正常人是不可能在水下憋气这么久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白,李白……”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靠近着河边,虽然对水十分害怕,但是李初努力压下那一种恐惧。  没有回声,没有任何的回声,甚至那水连一个泡泡都没有鼓起。  那水面上的涟漪消散了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李初忽然有些慌了,试探着将手探入水中,水被太阳晒的还是温的,可是依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李初更加慌了。  “李白,你在不在?你回答我一下啊……”  李初蹲在河边,手又往里面伸进去了一些。  靠近下面一点的水不如上面暖和,忽然,李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  想要缩回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拉住了她往水里一带,李初再也稳不住身形掉了下去。  一入水中,水就拼命地灌入她的口鼻中,李初双手乱拍,想要上去,但是却好像有人抱住了她两条胳膊。  这时候李初明白了,肯定是他故意的,不知道是何居心,居然开这种玩笑。  这时候,她感觉到脑后一紧,在这冷水中,有一道温热的触感凑近了她的唇,腰也被胳膊箍的紧紧的。  唇上,那是温热的,柔软的,紧紧相贴在一起的。  李初终于忍不住,悄悄张开了唇想要渡气,那一瞬间,就有东西钻进来了,卷起她的舌头,从来不曾有过的经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那一刹那,耳边的水鸣声消失了,天地仿佛全部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光亮,唯一的光,是近在迟迟的他。  他真的生的很好看啊,好像曾经在长安的时候,就听闻过李太白的名号,曾经有人称他为谪仙人,或许,也只有这样的脸,才能够被称之为谪仙了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二人已经回到了岸上,李初大口喘着气。  “哈哈哈……哈哈哈……”  耳边一阵爽朗的笑声难得让李初恼怒了起来,她侧头,就看见那个少年,他的头发上还有水珠不停地滚落着,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折射出不同的光来,他朗声大笑,神采飞扬,李初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在那一刻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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