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吗?”向春这种木讷的反应,似乎让旬棠有点失望。    “不是,多谢旬公子!”向春恢复了平常笑眯眯的样子,堂堂夏公子屈尊送她东西,她怎么敢嫌弃?    旬棠松了口气,停了停后踌躇地说:“向姑娘你知道,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春闱,会试结束以前,我不能有任何的懈怠分心。”    向春原本颓废的精神,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又重新振作起来。她静静地站着,却不明白他这些话的用意。    旬棠接着说:“这次考试我很有把握,不过,有些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他眼里闪过一抹阴郁,“现在和你说这个还太早,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不会让你失望。”    向春听得很耐心,却还是不明白:旬棠到底想告诉她什么?至于失望就更谈不上了。    “你觉得呢?”说完后,旬棠带着几分期许那么问她。    弄不明白情况的向春,憋出了一句不会出错的话:“公子说的对。”    “那就好。”旬棠笑了。虽然向春只是个村姑,却全心全意地仰慕着他,甚至有勇气大声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    这种单纯和仰慕让旬棠觉得很安全,连她做的饭菜也让他渐渐欲罢不能,旬棠没有理由不动心,却又有许多顾虑。    ‘不会让她失望’是他反复思量后,可以做出的唯一保证。    向春握着口脂离开了内院,一个礼物或者一个别样的眼神,对她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向春很快把旬棠云遮雾罩的话放在了脑后。    回到灶房后,她草草吃了几口饭,把去旬棠屋子里收碗的事拜托给了陈妈,带着‘克扣’下来的鱼肉和小米回到了耳房里。    “咕……”她一露面,小白隼立刻表示了欢迎。    向春把鱼肉放在它的小碟子里,“今天先吃鱼,明天我再想办法让你吃肉。”    小白隼低下脑袋研究了一下鱼肉,冲她抬了抬钩钩嘴,明确地表示不感兴趣。    “那先吃小米吧。”向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再也支持不住了。    “咕……”小白隼又叫,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角的那一小团白乎乎终于动了起来。它用钩钩嘴慢慢啄开脚上的细链子,飞起来落在小床上,蹒跚走了几步后,紧贴着向春的脑袋伏下来,缩成一团。    墨夜无星。    邱博古坐在大开的窗前,连寒夜里的冷风也无法让他清醒。    他不是不清醒,他是极清醒地沉迷在白天的一点一滴里,脑袋里就是戏台,台上只有他和向春。从见面到告别的每个瞬间都在不停地轮回上演,停不下来。    阿悌不知是第几回来换凉透了,却没动过一口的茶水,看着他家少爷一个人在傻笑,还笑得肩头乱晃。    阿悌警惕地往漆黑的窗外看了看,怀疑有什么在夜里游荡的鬼魅妖物,让他家少爷魔怔了?    阿悌自己吓坏了自己,惶恐地伸手关好了窗户,怯怯叫了声“少爷!”邱博古闻声看着他,眼里仍带着‘戏里’那种暖暖的笑意。    阿悌一怔,他从没见过他家少爷这么可爱过,‘可爱’?阿悌没有继续多想,指着桌上的公文轻声说:“少爷,你坐了半个时辰都没批完一张,是不是累了?”    邱博古眨了眨眼,恢复了平日严谨清淡的样子,对阿悌说:“你今天拿回来的我都要看完才行,去帮我沏一杯酽茶吧。”    “哎!”阿悌高高兴兴地去了。    邱博古看着桌上尚未动过的一摞硬皮簿子,还有已经干涸的砚台和发硬的毛笔,才发觉自己已经失神了多久。    他靠在椅背上,低眉轻吐了口气。    隔日的清晨,阿悌推开窗户时,扑面而来的湿冷空气又让他鼻子痒痒,照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听见这声响亮的喷嚏,在洗沐间里洗漱的邱博古大声喊道:“阿悌,看见向姑娘经过的时候叫我!”    “噢,”阿悌提着银熏球大声回了一句:“要喊她上来吗?”    “不用,告诉我就好。”    虽然不知道他家少爷又想干什么,阿悌还是听话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集市的远处。在向春提着篮子出现时及时通报:“少爷,向姑娘她来了!”    邱博古带着风声大步走过来,推开阿悌看向窗外。她走在人群中,怎么看都是最显眼的那个,邱博古不觉笑了。    等等,他屏息仔细又看,她的篮子里放着一只小食盒……他记得那个东西,是给阿悌送过蒸饺的那个!    向春越走越近,每一步都像鼓点敲在邱博古的心上,“疯了疯了!”他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伸手摸了摸还没剃干净的胡须,立刻朝洗沐间跑去。    “阿悌,去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洗沐间里传来急促的吩咐,不明所以的阿悌立刻挂好银熏球,开始收拾邱博古操劳至夜半遗留下的冷茶和笔墨。    很快,神清气爽的邱博古从洗沐间又回到了内室,打开衣橱目光如梭的检索着衣物配饰,不忘吩咐阿悌:“去门口等着,向姑娘来了你先和她聊几句。”    阿悌好奇怪,他家少爷怎么知道向姑娘会来?还搞得这么紧张。    阿悌当然不会紧张,他在门口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又回到窗边去看,发现向春已经从探榜状门口过去了,一转弯进了七步巷。    “少爷,向姑娘她没来。她去买菜了!”阿悌匆匆过去汇报,好叫他家少爷安心。    “去买菜了……”邱博古心头一空,原本嘭嘭的心跳立刻慢下来,他脱掉穿了一半的衣裳,把卡住的袖子反扯过来放在床上。    没有给他做蒸饺吗?给阿悌的不是马上就送来了?难道在她心里他连阿悌都不如?    “阿悌,你出去,让我自己待一会。”邱博古仰面倒在床上,散开的中衣里露出了一片无精打采的胸膛。    阿悌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关上房门后,阿悌觉得:从这个状态来看,他家少爷多半又是没心思用早饭了,还是趁早去跟伙房说一声,省得送来了也是浪费。    阿悌去跟厨子打过招呼,刚回屋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外边正是向春,她把装满的菜篮子放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阿悌眼熟的食盒问:“邱公子在吗?”    阿悌有点目瞪口呆,一边让她进来一边忍不住哈哈笑,“向姑娘,你早上才喝过一盆子血吗?”    向春心虚地抿了抿唇。早上出来的时候她涂了旬棠送的口脂,因为没有铜镜,也不知道浓淡,对着黑漆漆的水盆也照不出所以然。    看阿悌这种反应,难道是涂得太多了?她也没用过这种口脂啊……    “对啊!”向春很快化羞怯为动力,冲着挖苦人的小总角亮了亮自己的爪子,“昨天晚上我钻进你房里,偷偷咬了你的脖子,你还不知道吧?”    阿悌浑身一抖,脸上的嘻笑变成了寒霜,伸手摸了摸脖子嘟囔道:“本来就挺好看的,干嘛要涂成这个样子?”    “别人送给我的,不用多浪费!”    “谁送这个给你?根本都不适合。”    “人家是天下第一翩翩佳公子,品味怎么会差?”旬棠送她东西是难得好意,她当然要全力维护。    就在向春和阿悌很幼稚地,为了只言片语互不相让的时候。内室的门忽然‘砰’地一声打开了,邱博古从里面大步走出来,盯着她红艳的唇问:“谁是天下第一翩翩佳公子?”    向春和阿悌停下来看着他。    阿悌眼尖,脸上表情一变,有点激动地小声提醒道:“少爷,衣服穿反了……”    邱博古听见后上下一看,还真是。    他肩头上竖着裁剪的边缝,毛乎乎的,胸前团绣的沧海云岚纹从反面看起来,跟衙卫公服上的圈圈一模一样,只差个‘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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