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微微一愣, 见段缱倚在自己怀中, 垂头敛眸, 语带涩然, 登时明白了她说这番话的缘故,不禁一阵心疼, 她的这个女儿啊,真是乖巧懂事得都不忍让人苛责。

“傻孩子,”她爱怜道, “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下决定?你别担心,娘身子好着, 只是刚刚受了一阵寒风, 所以才咳得急了些。你若是因为这个缘故就想应下这门亲事, 便是你同意, 娘也不会同意。”

“不。”段缱忙坐直了身子,直视着赵静道, “娘, 女儿是真心喜欢晋南王世子的, 女儿也是真心想要嫁给他,不是因为娘说的这个缘故。”

赵静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当真喜欢他?”

段缱点点头, 她不知赵静已经从采蘩采薇处得知她和霍景安的几次相处,生怕赵静不信, 又低声道:“娘亲有所不知, 女儿曾与那晋南王世子有过数面之缘, 世子他气宇轩昂, 仪表堂堂,又谈吐极佳,文武双全,女儿……女儿早已倾心于他,非他……不嫁。”

室内一阵沉默,只有灯油燃烧的声音在夜中响起。

良久,赵静才道:“缱儿若真的心系于他,娘自然不会棒打鸳鸯,拆散你们。只是缱儿,你要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应下,就再无转圜之地了,你真的想好了?”

段缱不作声,只微微一点头,作为应答。

赵静轻叹一声:“好,娘知道了,娘会替你应下这门亲事的。”

段缱闻言,心中漫出一丝苦涩,她盯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双手,低声道:“女儿多谢娘亲成全。”

赵静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她的发心:“好了,夜都深了,你快回去睡吧。别娘没有事,你反倒受了风寒,那可就不划算了,快回去休息吧。”

段缱这时哪里还有睡意,但她也知道,她若不走,赵静就无法专心处理政事,桌案上还叠着一摞奏折呢。

因此,她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好,女儿这就回去。娘也早点休息,大夫说了,娘的病需要静养,不能太累了。”

赵静微笑:“娘知道,你去吧。”

段缱告退离开了菀室阁,室内重归平静,赵静把目光放回案前的奏折,却迟迟没有提笔,许久,轻轻逸出一声叹息。

“寄琴,你说,本宫是不是太自私了?”

寄琴一直侍立在旁,将母女俩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听赵静发问,便宽慰道:“殿下多虑了,依奴婢看,郡主是真心喜欢晋南王世子的,晋南王世子一表人才,身份家世都与郡主般配,与郡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殿下这是在成就良缘,是为着郡主好呢。”

赵静苦笑着摇头:“这一桩亲事到底是天造地设,还是本宫私心促成的,就连本宫自己,也是分辨不清……”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闷咳。

寄琴连忙奉上热水,紧张地伺候她喝下。

……

接下来的几天,宫中都风平浪静,段缱每日给赵静端药送汤,期盼着她的咳疾能好起来,闲暇时读书习字,弹琴下棋,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几天后,当她和往常一样端着冰糖雪梨给赵静送去时,被赵静叫住,母女两个闲话家常了一番。

说是闲话家常,但到了后来,基本都是赵静在说,段缱在听。

赵静说的是霍景安的生平诸事。

也是直到此时,段缱才惊觉她对自己将要嫁的人居然知之甚少,甚至连他的出生年月都不清楚。

从赵静口中,段缱得知霍景安出生于庚辰年十一月十二,年十七,比自己要虚长三岁,生母早逝,无同胞兄弟姐妹,也无任何通房侍妾,虽为世子,却握有亲王实权,掌管晋南军政大权。

听见这些,段缱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身为亲王世子,家世显赫,一表人才,更是洁身自好,没有通房侍妾,这样的男子,便是放眼天下也不多见,而且自己又喜欢他,按理来说,能嫁给这样的人为妻,她应当感到高兴才是。

可望着赵静平静中略带一丝倦意的容颜,她就开心不起来。

独处静思时,段缱也扪心自问过,如果那一晚没有梦见母亲咳血,没有看见深更半夜还在处理国事、为咳疾所累的母亲,她还会不会这么快应下亲事?

她不知道。

这一门亲事,从始至终,她都被动无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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