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在县城北边,叫白鹭书院。 说是书院,也就是叫着好听。白鹭书院总共两个先生,根据学习进度,分为大小两个班。小班是刚入蒙学的小孩子,背背三百千,练练横平竖直、点撇捺。大班就进阶了,正式学四书五经。 苏青在大班,夫子姓孟。 孟老夫子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年纪大了,才死心不再去考,办了家书院,聊补家用。 苏青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书院,先到孟老夫子的办公室销假。 原先苏青还想着,原主成绩中等,性子安静,没什么存在感,只怕孟老夫子都对这个学生没多大印象,师生见面这一关,说不定能轻松蒙混过去。但事实证明,苏青猜错了。 孟老夫子一没考背诵,二没检查她之前写的大字,直接道:“过来,默写《孟子见梁惠王》。” 知识点好歹划对了。 苏青默默坐下,借用孟老夫子的笔墨,默写起来。 等苏青默写完第二章,孟老夫子在一旁出了声,“好了。”说罢,从她袖下抽出纸,一行行看了起来。苏青放好毛笔,归置好纸张,站起来,乖巧侍立在一边。 孟老夫子放下纸,也不点评,考较道:“壮者以瑕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此句何解?” 苏青回道:“让青壮年利用闲暇时间培养孝长、敬兄、忠诚、守信的品德修养,做到在家能侍奉父兄,在外能尊长敬上,这样,即使手持粗木棍棒,也能与拥有坚盔利刃的秦楚之军相抗衡。” 孟老夫子道:“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己矣。何解?” 苏青道:“古代圣贤之所以成就远过于常人,没有别的什么,不过是善于推此即彼罢了。” 孟老夫子捋了捋胡须,“还算通顺。” 没等苏青松口气,就见孟老夫子刷的一下沉下脸,手指狠狠戳在她刚默写的功课上,“可你看看你的字!徒具其形,浮而无力,半点筋骨也无!怎么才几天没见,字反而退步了?” 苏青一边暗道侥幸,一边羞愧万分解释道:“这两个月病得厉害,一直没动笔墨……” 孟老夫子看她认识到错误,也不再疾言厉色,和缓了表情,“先时你生了病,情有可原。但你要记住,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既已病愈,就收收心,把字练好,把功课赶上来。” 苏青乖乖应是,心道这一关总算过了。 随后孟老夫子又细细叮嘱,“咱们学到《梁惠王章句下篇》第十二章,中间差的笔记你记得找同窗补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看交代得差不多了,才把苏青打发走。 教室里,人来了一多半。 看座位,这个班里人数至少五十。在座的有男有女,男女分坐两边。有八九岁的小孩子,也有老大不小的成年人。有摇头晃脑背课文的,有闷头补作业的,也有竖着课本偷偷吃早饭的。 苏青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这在她意料之中,苏青找到位置坐下,摆出书本笔墨。 同桌是个皮肤很白,气质很好的小姑娘,“青青,你可算病好了。”说着,递过来一本不薄的小册子,“你可惨了,这些天先生讲了好多。笔记你拿回去补罢,足有十六章呢。” 苏青眨眨眼,认出这是原主的小伙伴,叫秦烟,是个性子好,成绩也好的姑娘。 苏青接过册子,谢道:“多劳你记挂,我补完笔记,尽快还你。” 这边厢苏青翻开笔记,入目是一笔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不由暗赞一声好。再细细看去,只见字词注解、文段释义、典故出处……一样样都条分缕析、清楚分明,怪不得人家是好学生。 苏青忍不住想要夸两句,一抬头,就看到秦烟右手支颐,一脸好奇地打量她。 苏青摸了摸脸,“怎么?” 秦烟若有所思,“几天不见,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苏青殊无异色,淡定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是瘦了吧?你瞧,手腕都细了一圈。” 秦烟将信将疑道:“好像是瘦了些……唔,仿佛还白了点。” 苏青煞有介事点头,“我娘说,我最近单薄许多,回头要给我补补。” 话题被岔了开去,秦烟认真向小姐妹建议起来,“我倒觉得这样正好,瘦一点,穿漂亮衣服也好看啊。不过你到底大病初愈,是该补补身体。只你记得分寸,可别一不小心补过头……” 两人就美丽和健康的话题讨论半天,等孟老夫子过来,才停下话头,苏青在心底长吁一口气。 什么人都不容小觑啊。苏青心中感叹,原主跟母亲关系生疏,跟师长也接触不多,她才没被发现壳子里换了个人。以后少不了要步步小心,时时警惕。 孟老夫子一来,课堂上风气瞬间一肃。 孟老夫子先把众人昨天的大字和文章都收上来,然后抽查背诵。 大部分学生都很乖巧,能背得下来,会得到孟老夫子一个微不可见的颔首。当然,也有几个背得满头大汗、磕磕巴巴的。孟老夫子会给提示,提示一次记五板子,背完全文后统一结算。 最惨的一个记了五十板子。为防止他手肿成猪蹄,孟老夫子仁慈地把二十板子记到明天。 苏青并没有被点到,或许是销假后头一天上课,孟老夫子网开一面。小伙伴秦烟倒是被提问了,作为孟老夫子的得意门生,秦烟背得又快又好,还得到孟老夫子一个赞许的微笑。 随后孟老夫子领着大家通读了两遍课文,开始讲课。 苏青在下面听着,除了一些当朝时政要事,其余跟语文课的文言文讲解并无两样,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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