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俞榭脾气不好，但他的毛病只在自己人面前犯。尽管洁癖症严重到身上都出现了幻觉，他还是会笑着和客户握手。　　像这样还没有离开就失态的情况很少。　　　　“我们现在是回公司吗？”张飞看了看行程，“下午两点安排了一场部门会议。”　　　　他等了会也没听到回答，在后视镜里一瞧，俞榭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飞灵机一动，小声咳嗽：“俞总，刚才窦小姐没看到咱们，要我去打个招呼吗，顺便帮您约一起吃晚饭？”　　　　男人好像按了开关一样瞬间清醒过来，“为什么要叫她吃饭？”　　他反应了两秒钟，然后皱眉瞪了眼张飞：“小张，做好本职工作，别做多余的事。”　　　　张飞被训斥了两句，低头不说话了。　　旁边兢兢业业开车的司机师傅无声比了个嘴型：你快消停消停吧。　　　　张飞摇摇头，他觉得自己随时会被俞榭处决，然而为了美好的未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抗战八年，他也要扭转俞总的怪癖。　　因为他不想再天天无偿加班了！他想要朝九晚五，想要双休啊！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俞榭用手指捂住嘴唇，他看向外面的公路，绿化带里竖着沂蒙山粗粮的立柱广告牌，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些人身上去。　　　　他刚才发呆了？　　不可能。　　他应该早就已经死心了，不会再为任何人分心的。　　　　还是离她远点，这个女人太让人焦躁。　　-----------------------　　　　好说歹说打发了相亲对象回去，窦妙在白璐璐审视的目光里逃回家。　　到了下午张法华登门拜访：“真是麻烦你照顾阿善了，它太娇生惯养了，给窦小姐添麻烦了。”　　　　窦妙把他拿来的水果放到一边。　　“叫我豆苗就行了，阿善很可爱，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她挠挠头，其实说起来还要感谢它来着……　　　　像窦妙这样的女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在为内心作掩饰，她心里下的决定其实比大脑反应得更快，但是她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理解、看清那个决定。　　张法华像菩萨一样，早已从她的表情洞悉了一切。　　　　“佛说，一切有为法，皆是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他面含微笑，轻轻抚摸猫毛。　　窦妙被他一身的佛光普照唬住，轻手轻脚坐在一边，脸上不知为何热起来。　　　　“我觉得……他是不是很排斥我？”她喃喃道，因为仅有的一次见面好像也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张法华乍听这话，差点笑出来。　　　　“窦小姐你听我的，俞榭那个人就是长得凶，天生的阎王脸。”张法华拍了拍心口，“其实心里热情着呢。”　　如果换成旁人，想要他晚上出来单独见面，太阳除非打西边出来。　　　　热情吗……真没看出来。　　窦妙是个简单的人，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双亲的思维简单，她理解不了张法华的话，干脆就不去理解了。　　　　晚上高高兴兴继续直播。　　　　“今天要吃的是意大利肉酱面。”窦妙很少直播做饭，因此这次观众异常捧场。　　“先把面条煮好，大概需要3到4分钟吧，不然意大利面就不弹牙了。”　　“另外我准备了海员沙司和肉丸，用平底锅烧制入味后将面条也倒进去，让意大利面沾染上肉酱的色泽。”　　　　“最后大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盘子，在上面撒上多多的帕玛森干酪和香草就可以啦。”　　　　桌子上摆着一盘大约三人份的意大利面，红艳艳的十分有食欲。　　“我家阳台上种的小萝卜也熟了，摘两颗吃吃看。”窦妙又端来一只小碗放在一边。　　　　[豆苗儿你家的小橘猫呢？]有眼尖的观众问。　　她卷了一叉子面条入口：“它的主人回来了，我已经把它送回家啦。阿善不在的第一天，想它。”　　　　[它的主人是豆苗的男朋友吗？要不然关系也一定很亲密吧。]　　“不，你们明知道我老公是黄景瑜啊。”　　[说谎！你上次还说喜欢吴磊和白敬亭！]　　“别让我选，老天爷知道我爱他们每一个人！”　　　　窦妙熟练地和粉丝们贫嘴，而此刻在观看直播的某一个观众可不这么觉得。　　　　俞榭独自坐在客厅里抱着个平板电脑。　　黄景瑜吴磊和白敬亭都是谁！　　她、她到底是个什么类人型物种？怎么可以面不改色说这种话？　　　　俞榭是个聪明人，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也不会声张，他希望从窦妙的日常言行里找到线索。　　　　“昨天回家，我妈说和大师算过命，说我能生儿子，可把她高兴坏了。”　　弹幕里一溜的“喜得贵子”、“弄璋之喜”。　　豆苗扁着嘴：“是呀是呀，我能生，要是将来生不出儿子，那就不是我的问题啦。”　　俞榭：？？？　　　　正好豆苗的观众里有几个老公粉在，当即那弹幕就有点不忍直视。　　[老婆别怕，我养得起你和儿子。]　　[苗苗你等着，明年、明年我一定冲到贡献榜第一来迎娶你！]　　　　“啪——”俞榭把平板电脑往茶几上一扔，起身去厨房拿了瓶冰水，拧开仰头几口灌了下去。　　　　可是这边豆苗可不知道，她正吸溜面条，忽然看见直播间里又放起了熟悉的烟花，整个人一愣：游轮哥又回来了？　　[用户1577429赠送豆苗航母x1]　　　　窦妙腿一软差点跪下了，一个航母等于两个半豪华游轮，整整五千毛爹爹，属于奇异果直播里价值最高的礼物，被封为“土豪的恩赐”。　　　　弹幕也炸了，里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有，大部分人跟风排队喊大哥，小部分人缅怀过去游轮哥的光辉历史，还有一小部分人疑问，这个用户1577429到底是谁？　　　　“谢谢游轮哥送的礼物，你一周没出现了，是不是在忙？”豆苗送上大大的笑脸，“欢迎回归，风里雨里我都在这里等你。”　　俞榭端坐在漆黑的客厅，闻言愣了下：“哼。”　　　　从这天开始，向来神出鬼没，只刷大面值礼物的游轮哥成了豆苗直播间的常客，也成了直播间里的绝对老大。　　　　小鹏哥正在摆弄摄像机，看小王端了一大盆饭过来：“怎么，又吃饭？我记得已经连续吃一周了吧？我拍都拍腻了她还没吃腻？”　　　　助理小王把饭盆放下，再把桌子上的广告和餐布摆好：“这不是豆苗决定的，你要知道她直播间里有个出手阔绰的神经病，每天都指明要吃饭。我就不明白了，想吃饭不会自己做？”　　　　两人讨论着，而话题的主人公在自家餐桌前正襟危坐，显然已经等待了一会了。　　平板电脑侧着支起，里头直播间的画面还显示“主播未上机，请耐心等待。”　　　　已经比平时晚了20秒了，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　　俞榭焦躁地坐着，他面前摆着单人份的餐具和食物，他反复看墙上的时钟，没等来窦妙开播反而等来了一个电话。　　　　“喂？”张法华欠揍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我在吃饭。”俞榭没好气道。　　“你吃呗，我就是想问问你，后天中午董教授过生日，我和大凯几个打算生日宴结束以后一起出去玩，你来吗？”　　　　俞榭皱眉头刚想说话，张法华忽然打断他。　　“我也打算请窦小姐一起去。”　　“……”　　　　“想请就请，别来找我。”他撇了撇嘴，忽然屏幕一亮，那个女人开播了。　　　　“土豪说又想吃饭了，所以今天的食谱是西班牙海鲜烩饭，满满的都是虾子哦。”　　俞樾看见她的脸手一顿，忘记了电话还没挂。　　张法华：“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