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璐璐女士是正经的职业歌手，窦妙就算唱不好，那也是从小听她的歌长大，更别说还有一年一度的家庭成员无距离演唱会了。　　　　但是这和窦妙自己唱歌是两码事，她直觉想解释，但她能说什么呢？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怕一开口会吓死你们……　　　　“俞榭你也来，别总想着干活了，佛祖说过：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张法华语重心长劝道。　　原本已经打开车门的俞榭动作一顿，他以为他要拒绝的，但俞榭皱眉想了一秒钟，竟然答应了。　　“好。”　　这很奇怪，他就算给面子一起吃饭，对于这种玩乐的场合几乎是从来不去的。　　　　孙凯和宋艺林本来嘻嘻哈哈的，听到俞榭也去，两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焉巴了。　　俞榭瞥了眼坐姿拘束的两个男人：“怎么，你们不想让我去？”　　　　“怎么可能！我以孙凯下半辈子的幸福发誓，我们绝对欢迎你来……只是一会能不能高抬贵手啊？”　　宋艺林舔着脸打哈哈，按照正常逻辑，俞榭会让保洁先把包厢里全都擦洗一遍，再把话筒和音响设备一级消毒处理。　　　　俞榭面无表情：“两位少爷千万不要有压力，该怎么玩怎么玩，就当我不存在。”　　但他那表情凶残极了，看起来就好像在说：今天吃谁家小孩？　　　　他们选的KTV不是平民量贩式的，是一家多功能私人会所。　　门口没有乌烟瘴气的人群，身穿制服的侍应生安安静静将顾客带到指定的包厢，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孙凯他们应该经常来，轻车熟路点了一些饮料和果品，蹲在电子屏前点歌。　　　　窦妙暗暗观察了下，巨大的L型沙发几人各坐一角，俞榭离得不远不近，他低头看手机，修长的手指不停打字，似乎是在处理什么事情。　　　　这会包厢里音乐已经放起来了，是系统默认的舒缓音乐，头顶水晶灯折射璀璨的灯光，有一些调皮的光线跳到他身上，不舍得离去。　　这氛围宁静美好，衬的男人面容也温和起来，窦妙捧着杯果汁美滋滋抿了一口。　　　　“像一颗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快住口，要唱出来了……　　　　此刻孙凯已经在大屏幕前扭起来了，这个旋律有毒，连灯光都变得一塌糊涂，明明只有两个人在乱跳，却仿佛有一百个人在鬼吼鬼叫，这到底是……　　哪来的疯子啊。　　　　窦妙两只手掐着玻璃杯放在膝头，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跟着节拍一起抖腿。而不远处的俞榭仿佛嫌吵，站起来离得远了点。　　　　在自己心仪的异性面前，是个人都会注意形象，窦妙不想自己的真面目那么早暴露，她还想再磨叽磨叽，装一下淑女的形象。　　不过她要是知道俞榭天天看她一口气吃七八斤东西的视频，大概就不这么想了。　　　　好半晌《海草舞》终于结束了，窦妙呼出口气，孙凯和宋艺林勾肩搭背坐在旁边喝酒。　　“豆苗小姐姐你也去唱吧？”　　“我帮你点歌！”　　　　她扭捏了下，还是来首《隐形的翅膀》或者《下一个天亮》之类的老歌烘托一下少女的温柔气质吧？但是调太高她一会唱破音可怎么办……　　　　“那麻烦帮我点一首歌，就那个卷帘门。”　　孙凯捣鼓了下：“搜不到啊。”　　“就那个卷帘门啊！霍尊唱的！”窦妙急了。　　“唱什么卷帘门啊，你不是说你妈妈是歌手？唱她的成名曲啊。”孙凯一拍电子屏，窦妙呆了。　　“真的要在这里唱吗？”　　　　这个提议一出，在场的人都举双手赞成。张法华给她找了个新的话筒，宋艺林给她搬来了高脚凳子，孙凯蹲守位置随时准备点歌。　　俞榭……俞榭他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他竟然也一副想听的样子……　　　　“好吧。”　　窦妙视死如归站起身来，“帮我点首歌吧，《苗山》。”　　　　孙凯依言点开，MV画面开始的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有些熟悉。　　这首歌，似乎在逢年过节大姨大妈们聚会的时候，常年霸占他家的家庭KTV。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山那头的哥哥哟喂！！！”　　孙凯屁股一歪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宋艺林打翻了啤酒瓶子，张法华的佛珠差点抠断。　　俞榭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窦妙谁也没看、谁也没理，闭着眼睛两手抓紧了话筒，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仿佛此刻是在白璐璐的演唱会上，台下坐的全都是萝卜。　　　　真的在唱了，那就好好唱。　　窦妙一脸认真地皱着眉头，身体跟着节拍左右摇晃，歌词她都能倒着写出来，曲调在梦里都会哼哼，完全不需要看提词。　　　　“家乡的模样，哥哥你在远方！”　　“我的苗山！！！我的家哟喂！！！”　　到最后一个山路十八弯九转高音收尾，窦妙自认为发挥得不错，她止不住的大口喘息，脑袋整个是蒙的，心跳剧烈极了。　　　　果然，菜鸟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十几秒钟的沉寂之后，稀稀拉拉的拍巴掌声响起来，孙凯率先跳起来，表情不可谓不激动：“原来你的妈妈是白璐璐啊！我家里人可喜欢这首歌了，每年都要唱的！”　　“窦小姐厉害厉害啊。”　　　　窦妙面对几人的恭维觉得脸皮都要烧起来了，她笑了笑重新坐下。　　刚才唱歌太拼命，肚子发了力，现在感觉之前吃的那些火锅在胃里翻江倒海，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一个哪吒似的。　　　　又过了一首歌的时间，疼痛逐渐升级，她实在忍不住了。　　“你们先玩，我去趟洗手间。”　　　　门开了又关上，孙凯没觉得有什么，却看俞榭站了起来。　　“让侍应生送一杯温水和胃药到隔壁包厢，十分钟以后送到。”他吩咐了这一句，很快就跟着出去。　　　　“怎么了，窦小姐不舒服啊？”孙凯迟钝问道。　　张法华暗暗摇了摇头，这就是为什么俞榭能发现，你们两个笨蛋发现不了的原因了。　　　　宋艺林见俞榭跟着窦妙出去，忍不住问。　　“欸，你们觉得刚才窦小姐唱得怎么样啊？”　　“想听实话？”　　“废话。”　　“太几把难听了。”　　“……”　　“那我瞧俞榭听得还挺津津有味的，还以为是我耳朵背。”　　“……”　　　　私人会所这点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外头闲逛，窦妙几乎是捂着肚子蜷缩着爬到女洗手间的，因为没有目击者，她也不要什么形象了。　　　　她趴在洗手池旁边吐了一阵，只干呕出一些唾液，胃里绞痛，她不停用手握拳揉着腹部，却没有丝毫好转。　　　　内脏都要绞到一起了，窦妙脑门疼出冷汗来。　　他们大胃王一般都有隐藏疾病，急性胰腺炎、急性胃炎，一些老牌的选手更加是药品不离身，算是职业病了。　　　　窦妙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怎么今天就忘带了呢……　　这时候她听到有人走近，原本以为是陌生客人，结果感觉来人在身边站定，掀起眼皮子一看，发现俞榭正斜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垂眸看着自己。　　　　“你是傻吗？吃那么多的辣椒。”俞榭面无表情嘲讽道。　　窦妙：“……”　　忽然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怎么办？　　　　“这里好像是女厕所。”她低下头，扶着洗脸池的双手微微发抖。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俞榭走过来，一把强硬地抓起她的胳膊，窦妙浑身虚软无力，被这么一拽，像根白萝卜似的被轻松拔出了地面。　　　　“除了胃痛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没有了……”　　　　俞榭嫌弃地看着手里提着的窦妙，后者跟个咸菜似的脱了水，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　　她怎么能这么轻？　　“把脸擦干净。”　　窦妙一愣，见他递过来一张白手帕，慌忙接过来擦了擦嘴，她都忘记他有洁癖了，怎么办……更丢脸了。　　　　俞榭见她额头上和鼻尖冒着细汗，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又拿出一块手帕，亲自给她擦了。　　直到那额头变得光亮干爽他才满意，低头就瞧见豆苗小脸上写满了震惊。　　　　“好了，我在隔壁开了包间，你可以休息一会。”　　俞榭瞥了她一眼，反手将脏了的手帕一扔，随即放开了她的胳膊。　　　　“我会和张法华他们说，你不用管别的。门口有车等着你，随时可以离开。”俞榭道。　　她跟在他身后来到另一间包厢，这里头有张沙发床，桌子上不知何时放好了温水和药片。　　　　“谢谢……好像总是在麻烦你。”　　窦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她原本还想强撑着维持形象，但肚子实在是太疼了，说话声音都细不可闻。　　　　俞榭终于看不过去，将她摁坐在了床上：“别说话，你以为你是猫吗，有九条命？”　　窦妙捧着杯子乖乖闭嘴，脚尖往里缩了缩。　　怂唧唧。　　　　俞榭打量了她一会，忽然伸手脱掉了身上的西服外套。　　窦妙感觉肩上一重，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侵入她的嗅觉神经，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达到她裸露的胳膊上。　　　　“过两天我们单独见一面吧，地方你定。”　　这句话窦妙听见了。　　然后那人就走了。　　她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因为，那个俞榭，竟然邀请她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