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葳知严歆，因为严雍。　　　　严雍是长公主打算献给成熙帝的，但严雍自己不争气。后来，长公主又寻了一个美貌少年，便是邓崇。　　　　邓崇就很不一般了，很得成熙帝欢心，设了个直指绣衣使者一职给他，此官职只听天子令，上可纠察勋贵百官、下可查办黎民百姓，且此人办事能力极强，更是让成熙帝倍加信任。　　严雍又嫉又恨，以他所想，邓崇今日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成熙帝想让邓崇妹嫁霍青棠，他也就想让自己的妹妹嫁给霍青棠，而且，霍青棠还救过严歆，总归和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邓凝是不同的。　　　　严雍如此想，直到霍青棠直接明白的说，对严歆无意，对邓凝亦无意，他才好受了一些。　　　　中间曲折的过程，白葳不知，霍青棠自不会把这些事说与她听。她只知，严雍此人好与邓崇比个高下，妹妹严歆也在他与邓崇的较量之中，谁叫邓崇也有个妹妹。　　　　当下，白葳淡笑：“确是妾。”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一女掩嘴笑道，眼眸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白葳抿嘴一笑，不做言语。　　　　郑泠也是无奈，白葳经历离奇，哪个不好奇？她也好奇的不行，但不好开口问，只能憋着。　　　　“听闻孺人是被方士所救，那方士长的何样？可与咱们在京中所见那般？”有人性子急，直接发问。　　　　众人皆看向白葳，等她回答。　　　　长什么样？这个问题霍家人都没问过，白葳也没想过，此时硬着头皮答道：“先生颇为邋遢，不如京中方士超然物外。”　　　　“哦？那你在山中做何？”　　　　“我帮忙打理杂事。”　　　　“噗，”严歆笑了，脸上竟出现欢快之意，“那你是做奴仆的活儿了？”　　　　白葳：“算是。”　　　　众女露出同情的目光。　　　　在这齐刷刷的怜悯中，有人幽幽道：“孺人这是苦尽甘来，霍嫖姚对你一往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一落，蔡兰的脸色就白了，怎么听都像是嘲讽她的。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严歆，她面上真诚祝福，眼中却闪过得意。　　　　白葳微疑，从严歆的表现，她感觉不到此女喜欢霍青棠，也许嫉妒，却从一开始的出言就针对她。　　　　郑泠立刻道：“各人有各人的运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何必羡慕他人？”　　　　“郑女公子所言甚是，”一直不说话的金萱道，她看向白葳，嫣然一笑，“孺人可知奴是谁？”　　　　她说的大方，全然不在意，白葳便也坦然回道：“知晓。”　　　　“奴如今已为人妻，良人带我极好，想必也是令人羡慕不已，”她转头看向严歆，“严女郎以为呢？”　　　　一个严女郎让严歆色变，看着金萱的眼中闪过恨意。　　　　白葳陡然大悟，严歆不是针对她，是针对在场所有的女子，因为身份。　　　　在场的无不是官家列侯之女，唯独严歆不是，她的哥哥是严雍，若这不是长公主宴席，这些女子怎会与她同席？　　　　严歆顿时羞恼，冷笑：“我以为何？我以为羡慕的大有人在，伤心丢脸的更有人。”　　　　“住口！”蔡兰再也忍不住了。　　　　被这么呵斥，严歆觉得面上挂不住，驳道：“凭什么让我住口？”　　　　蔡兰冷冷的看她：“你说凭什么？”　　　　凭她父亲是大上造的君侯，更何况，她父亲还曾为陛下寻得疾医治好头疾。就算飞扬跋扈如邓崇，也得让她父亲几分。　　　　严歆不服，又知蔡兰不是她惹得起的，瞪了金萱一眼，悻悻地撇过头。　　　　蔡兰又看向白葳，双眸情绪复杂，似怨非怨，似悲非悲，最终一甩袖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白葳觉得尴尬，她不知蔡兰何性，原以为自己要面对蔡兰的冷言冷语，哪知会这样。　　　　郑泠也寻了借口，拉着白葳一道离开。　　　　“你莫往心里去，但凡有严女郎在，就会有不快。”她眉间有丝厌烦。　　　　“无事，”白葳摇头，“刚刚多谢了。”　　　　“你我还需言谢？”郑泠笑道，“咱们找处地方好好说说话，”又暧昧的瞅她，“再跟我说说你和霍嫖姚处的如何？”　　　　她和霍青棠？他们应该……在冷战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她一早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但凡有丁点举动，霍青棠就能察觉，而霍青棠所想为何，她全然不知，处于劣势。　　　　想起第二晚他喝醉酒，她让潘玉去服侍，次日就被提点，实在出师不利。　　　　郑泠虽在与白葳说话，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却四处瞅着，忽然在白葳身后看见了谁似的，对她匆匆道：“我去方便一下，阿葳你在这里等我。”　　　　白葳还没回她，她就站了起来，脚步略显急忙。　　　　长公主府白葳不熟，不知郑泠去的方向并不对，等了越有一刻钟，也不见她回来，便疑惑的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不了一个人影，郑泠是怎么寻的此地。　　　　她不知，此处离长公主寝房较近，自无人敢来。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过来，白葳忍不住往郑泠离去的方向寻去，一路走过，听到前方有人说话，细听似乎就是郑泠。　　　　她快步走去，未见人影就听到女声如泣似诉：“奴知晓，但仍放不下，也不愿放下，这些年，奴心中一直有念想，想着某天，君能向家严求婚。”　　　　果是郑泠，她在与人表明心迹？听着，男子还拒了她？　　　　白葳踌躇，非礼勿听，她转身欲走，却被男声钉在了原地。　　　　“让女公子错付，是某之罪过，也望女公子早日结良缘。”那人声音很好听，没有了不正经的语气，显得温柔体贴。　　　　是——文烨！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回吴国了吗？　　　　白葳立时紧张起来，能参加长公主宴席的人，非富即贵，再看那日文烨的衣着，似是个勋贵之子。　　　　依郑泠这语气，她与文烨早已相识，而郑泠自从离开齐国，就没出过长安——文烨是长安人士！　　　　怎么办？若真是京城人，她见到文烨的几率就很大。这并不是个要求女子足不出户的时代，且此种宴席，依霍青棠的身份，她参加的机会只多不少。　　　　若是碰到了，若文烨是假装忘了她，若文烨觉得她碍事，若霍青棠知晓了，阿翁知晓了……　　　　种种可怕猜测，让白葳吞了口唾沫，她悄悄挪步，不敢再听下去，离了这地，她打算借口头疼，先行离席，避开文烨，以后足不出户。　　　　她闷头思考事情，没注意步伐，走到了死路，折回去时迎面碰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