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还是易容而行。依谢羽晔的意思,不必易容,但尹继维坚持要改装,他有他的道理。江湖道上,虽然谢羽晔暂时名头不响,“巨灵教”来说,却是头号敌人,他们对他决不会善罢干休。他的“丐帮”尚未整顿好,两人孤军作战,时时涉险,不可不防。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谢羽晔年轻识浅,“巨灵教”敢于称雄武林,自有他的手段,眼下孤单二人,“巨灵教”一旦知悉他们的影踪,免不了设下层层陷井。饶是谢羽晔武功再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未必应付得了。稍有不慎,一旦出了差错,别人即使不说话,他尹继维可后悔不及。他绝不能让谢贤弟出丝毫差错,他要绝对让谢羽晔万事顺遂。不单是他谢羽晔如何有声望,对他尹继维有恩;而是出自内心的钦佩。他已经把谢羽晔当作了他至亲至近的人,仿佛时刻少不了他。因此,说起易容之事,他特别固执,谢羽晔被他无端端的执着神情吓住了。其实,只要尹继维稍微坚持,谢羽晔什么都会依他的。

他本来性情豁达,对老哥哥又别有—番深情,这样一来,反而使尹继维不安。

这回,谢羽晔还是扮作一个中年文士,只是有了一脸络腮短髭,尹继维改作中年家人打扮。玄色,唇边蓄了几绺小胡须,脸上不戴人皮面具,反而更加逼真。他自走出玉珠洞,整日心情舒畅,每日常修习羽晔授与他的“紫府神功”内功心法,确比以前显得年轻了许多。

尹继维易容手法本就高超,前回与羽晔随便乔装一一下,竟被“巨灵教”的人轻易识破机关。这回便精心整容,别说一般人,就是靳奇瑜他们再见到这二位,恐怕也难识他们庐山真面目。

宽敞的古道上,一个中年文士带着家人,徐徐举步,慢悠悠闲散游荡。他们正是谢羽晔和尹继维,这一老一少的忘年之交,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到人稠处,方始主仆有别。

路上,遇有几个“丐帮”散落的五袋弟子,尹继维认识他们,遂偷偷露出真面目,悄悄交代了他们几句,便继续前行。

尹继维指着一处山坳,对羽晔说道:“羽晔!前面是‘冷云帮’营地,那地方叫‘兴龙沟’”

谢羽晔道:“有酒店没有?”

“有,有,”尹继维笑道:“跟老哥哥在一起,还能让你饿肚子,怎么,肚子空啦!”

谢羽晔道:“听说,‘冷云帮’已经被‘巨灵教’制住了?”

尹继维道:“这批乌龟王八蛋,把‘冷云帮’帮主,不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帮主失踪,帮内事务一时无人担负,帮众作鸟兽,去了不少。后来,一个叫什么‘南中明’展秋的人,做了帮主,一心听命于‘巨灵教’。”

说话之间,已到了“兴龙沟”是一个小集镇,正逢赶集,人头攒动,挺热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有“冷云帮”的人走过,他们胸前都有一个丝线绣的虎头。他俩走到一家各叫“永升泰”的酒店前,见店内坐满了人。转身走到楼上,这里人也不少,两人拣了角落上的一张空桌子坐下,店小二连忙送来茶水。

“二位客官,要不要尝尝咱们店里自酿的二锅头,酒劲可足啦!”

尹继维道:“不忙,酒自然少不了,先等咱们喝杯茶解解渴再说。”说罢,随手摸了一锭银递绐店小二,小二顿时眉开眼笑,躬身哈腰下楼去了。

谢羽晔没有理会,只是暗暗注意四周喝酒的人,听他们叽叽喳喳议沦些什么。忽听旁边一人说道:“今天是展帮主的好日子。”另一人道:“听说新娘子誓死不从!”两人嘻皮笑脸,眉飞色舞说个不停。

原来,展秋不知从哪里抢了个女子,欲强逼成亲,女子异常刚烈,宁死不从,闹得那展秋下不了台,喜庆日子一拖再拖。今晚他决计强行成亲。是以,街市显得热闹得多。

尹继维笑道:”这‘南中明’倒是个色鬼,堂堂一帮之主,居然还要抢亲。可知这小子长相与火神爷差不多,想必那女子长得国色天香!”

“我们去瞧瞧!”谢羽晔道:“有机会咱们除掉这个‘南中明’,恢复‘冷云帮’。”

尹继维笑道:“说起美女,你就动心啦!嘿,真的是英雄爱美人呀!”

谢羽晔被他是满脸通红,匆匆打量四周,生怕人家看见不好意思,好在附近桌上都自顾自喝酒,没人留意这边。他急忙分辨道:“不,不是这个意思!老哥哥说哪里话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武林英雄的本色;怎么你扯到什么‘英雄爱美人’上去了!”

尹继维指着他,笑道:“你呀!老哥哥逗你玩的,看你你急的。男大当婚,女大嫁人,有什么值得害臊的。武林中男女,可没有那么多的规范,”

谢羽晔低声说道:“算啦,别再说这些,‘冷云帮’距此间有多远?”

尹继维道:“‘冷云帮’,在后山边,距这里约有十来里地,咱们找一家客店住下,晚上前去如何?”

羽晔连连点头应允。

吃喝完毕,两人寻一客店先安顿住上。天一黑,便换上夜行衣,急奔‘冷云帮’。十来里地,二人展开轻功,不一刻就到了。

“冷云帮”地面不小,自成一座大寨。此时星月无光,眼前却是灯火辉煌。

“冷云帮”在江湖上算不上什么大门派.人倒也不少。营地四周围墙森严,两人飞身上墙,照里看去。只见人声鼎沸的正厅晨,热闹非常,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厅堂正中桌上盖着红毡,摆满香案蜡烛。中间站着一个戴大红花的中年汉子,赤红的马脸上,长满了粉刺,却是满脸喜气,一个年轻弟子匆匆跑去他报告。

“启禀帮主,新娘子至死未穿新衣,手拿一把匕首,见人就刺,任谁也不敢进屋。”

红脸汉大声怒吼道:“把她捆起来,不行也得行!老子不信斗不过一个娘们!”

旁边一位瘦长者轻声说道:“展帮主,不可鲁莽。当着这许多帮众,有失帮主身份。偌大一个‘冷云帮’帮主,还怕找不到一个压寨夫人。再说,对付这种烈性女子,要慢慢软化,不可操之过急!”

展帮主道:“都等了五六天了,我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好事不在忙中”,瘦长老者道:“时间一长,她自然会软下来。多派几个人劝说,给她讲明利害,看她要不要‘四海武会’?要不要她的老子的命?她纵使再刚烈,也不能不考虑。”

展秋似乎被他说服,当即传令下去:“将她打入石牢。”

谢羽晔听他传令,旋急跃身上房,向正厅后面闪去。正厅之后是一个花园,那传令的弟子,手提灯笼穿过花园月洞门。在花园深处座落一间雕梁画栋的绣楼,灯火通明。谢羽晔跃上绣楼前的一棵大树上,正在对着绣楼窗口。

房中站着一个妙龄少女,她右手紧握一把匕首。只见她年约十七八岁,长得娇艳绝伦。

虽然云鬓披散,泪流满面,仍然掩饰不住那绝色丽质,面若桃花的鹅蛋脸依然光彩照人!她面对窗口站立,秀眉紧蹙,双目噙满泪珠,烛光一照,闪闪发光。

谢羽晔乍见这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便有似曾相识之感,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怎么会有点儿面善?连他自己都感到莫明其妙。看她的样子,虽然凄楚可怜,却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气。看得谢羽晔又敬佩又怜悯,顿生一股侠义之情,决定要把刚烈少女救出来。

不知怎地,忽然又想起老哥哥的戏言,禁不住心头鹿撞,耳根发烧,一时几乎把持不住心神。

心里暗道:“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老哥哥若是再笑我,可得跟他讲清楚!”

心念及此,欲闪身进屋。只听得门外有人道:“帮主有令:把帮主夫人押回地牢!”那女子听得此话,秀眉倒竖,双目喷火。

“谁是帮主夫人,不知羞耻的东西!天下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居然是堂堂的一帮帮主,‘冷云帮’算是绝了人种!”女子大声怒骂。

好厉害的嘴巴子,谢羽晔想。

年轻女子转身跟在传话弟子身后,走出绣楼。七弯八转,走到一重石壁前。那人将灯笼转到左手,右手自怀中摸出一把大铜钥匙,在山石边套了套,“吱”一声响,石壁慢慢向一边移开。原来是一座石门。

石门一开,那人头也不回地朝里走去。少女紧跟其后。谢羽晔看得分明,女子双脚锁着一根细细的绳子,想是牛筋一类的软练。大概是下楼时给锁上的,或者根本就没解说过。谢心晔闪身其后。

他刚闪进洞中,听得身后“吱”一声响,石门已经合拢。前面两人慢慢沿着窄窄的石洞向里走,谢羽晔影子般跟在后面,走了约十数丈距离,转过一道弯,忽见前面有盏灯。借着灯光,谢羽晔看到面前的甬道渐渐宽痴,至挂灯处已有丈许宽,又是一重石壁。那人闪身右边,用手一揿,一道石门“吱吱”移开,里面是一间四四方方,象鸟笼似的石室。

事不宜迟,就在少女将进未进石室的瞬间,谢羽晔跃身向着手提灯笼的那人窜去,谢羽晔距离那人不过丈许.纵身一窜,快如闪电,右手堪堪抓住他腰肋。

正是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嗤”一声微微音响,寒光一闪,一把飞刀从斜刺里击出,正插在谢羽晔后背软骨上,他身法太快,飞刀目标本在腰处,却从软肋后面穿过,人肉数寸。

虽未伤着内脏,却刺伤了脊骨。刀自右肋后面软骨刺进,虽躲过了骨腑之虞,正刺在脊骨边上,痛得他咬牙收式,“扑!”一声,扑在地上。

飞刀自右边石缝中飞出,离羽晔仅令几寸远,加之羽晔一心救人,未始想到石缝中另有机关,也是经验不足,一时疏忽,着了道儿。原来甬道至石室前,呈喇叭形阔大,右边有一暗室,内有人守候,防备有人偷袭劫牢,只要手按机关,即有飞刀放出。

暗室内的人,见羽晔仅仅一人,而且近在咫尺,以为飞刀放出,必制其死命。即使不死,身中剧毒飞刀,身子把握不住,势必向石壁撞去,因此,不撞得脑浆飞溅,也会受重伤。岂料谢羽晔身法虽快,功力却已达收发自如的至高境界,一俟马上收身,居然能在弹指间收势稳住身形。也是他一时大意,若是稍为警觉,飞刀岂能奈他何!

暗室中的人连忙打开石壁旁边的暗门,闪到谢羽晔身边,拔出飞刀挥手之间,点了他数处穴道。

本来谢羽晔完全可以运功闭穴,只是身已受伤,血流不止,并觉刀口麻痒难当,知刀上淬有剧毒,不敢运功。若发内功,血脉运行急速,涌至伤口,则会引起鲜血狂喷,体内血潍一旦流空,武功再高必死无疑。是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伸手点自己穴道,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此人也非庸手,点穴手法极为了得,既快且准,用的是重手法点。

谢羽晔也希望他如此,一来伤口止血,二来血脉不通,阻止了毒气攻心。

手提灯笼带路的弟子,此时呆立当场,双眼直钗钗地望着那人行动,好一会儿,转眼看着谢羽晔,摇头叹息不止。

“这人轻功了得,一路跟踪,居然声息全无。若不是阎六哥机敏,小弟险遭不测!”

“岂止轻功高超!”那叫阎六的人,望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份收发自如的功力,恐怕你我望尘莫及!哼哼,任你武功再高,中了我飞刀上的‘毒心散’,虽然点了穴道,不出四个时辰,你也要一命呜呼!”“此人当如何处置?”

阎六道:“暂时让他和那年轻女子囚在石室中,让她看看‘毒心散’的厉害,吓也要吓她一个半死!”

“吓了新夫人,帮主会怪罪的!”

阎六讪讪一笑,道:“把她吓怕了,才能乖乖就范!”

当下,阎六随手把谢羽晔扔到石室中。石门闭后,听得“扎扎”的铁链磨擦声响,石室慢慢下堕,“啪”一声轻响,石室已到底。

石室不大,仅容三个人并排躺下,既无座无位也无床铺,青年女子双脚被软练缠着,双手下垂,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定定地望着谢羽晔,羽晔仰面躺着,全身动弹不得,因为被点了哑穴,连话也不能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石室上面,一时间,四周静悄悄的,空气似也凝固了。

这样静黑了一会儿,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位前辈,伤口痛吗?”

谢羽晔作中年文士打扮,方才一闹,脸上又沾了一层灰土,更显得年岁见老,故少女称他前辈,可怜谢羽晔身不由已,只能望着姑娘转动眼珠。女子一愣,方才省悟,他是被点了穴道,不单动弹不得,连说话也不可能,唯有眼珠才能转动。

少女倒也心机灵动,略一思忖道:“前辈若有什么意思,请用眼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就望一眼那地方。小女子来边猜边做。”

谢羽晔好不气恼,心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连头都不能转动,我的眼珠再转动,难道你要知道我要你把我身上的瓷瓶荷……”

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连忙眼珠向下面转动,少女又说道:“小女子若猜对了,就请前辈望我一眼,若没有猜对,前辈就眼珠横转。前辈现在要小女子到你身上摸一样东西?”

谢羽晔眼珠望了她一下。少女急急转身跪下,双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摸,荷包和瓷瓶握在手中,她立刻拧开瓶塞。解开荷包上的结线,扭头望着谢羽晔道:“前辈要我将丹丸放在你口中,软膏敷在伤口处?”谢羽晔又望了她—眼,眼神显出钦佩喜悦的神色。

女子依法施为,把—粒丸药,‘九天清机宝丹’放在羽晔口中。这阎六的重手法点穴好生厉害,谢羽晔连舌头都转动不灵,只好让丹丸在手中慢慢化开,随唾液吞入腹中。一会儿,便觉胸中舒畅,只是气血不活,药力难达四肢百骸。

少女依稀记得,那飞刀自右边插入羽晔身上的。是以,她站在羽晔右边,双手将羽晔身子翻,撕开衣服,将软膏(万通神散)敷在伤口处,撕下一块罗裙,将伤口包扎好。谢羽晔立即感觉伤口清凉了许多。

“毒心散”乃是由五种极毒的毒蛇毒汁练成的,其毒无比。但谢羽晔自收千年巨蟒的精气之后,百毒难入,尤其是对蛇毒的抗御能力更强,“毒心散”在他体内为害不大,只是伤口处沾上毒汁,一时麻痒难当,现在敷上了“万通神散”,麻痒顿减,而且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做完这两件事,少女已累得浑身是汗。她知道此刻身在险境,随时有意外出现,便顾不得休息,又将药物包好,依原样放在谢羽晔怀中,方坐下休息。

再说“百叶神丐”尹继维纵身跃上屋脊,知道他要跟踪那传令的“冷云帮”弟子,去搭救那女子。他正想多探点“冷云帮”的消息,故没有跟他走。也是他太过于相信谢羽晔的武功,一时大意。

看看正厅已无其它动向,他转身向后追寻谢羽晔。哪里还有谢羽晔的踪。急得他四处乱转,找遍了各个角落,仍然不见羽晔的影子,心道:“都是自己该死,不该让他独自行动!”

又一想:“恐怕是跟踪到了某个密室中,我只要找一个隐蔽点,等候接应他就行了。”这样一想,便悄悄遁入后花园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枝权中,准备休息片刻。

刚一坐下,就听得下在有人在议论什么,声音从下面树洞中发出。他急忙从树上纵下,循声觅去。原来树下有一个洞,被乱草遮掩,声音就是从树洞中发出来的。

“阎六哥好身手!”只听一人道。“那小子一中飞刀,闪身出来就点了他数处穴道,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帮主知道吗?”

“阎六哥说,反正那小子已中了他的飞刀,刀上淬有‘毒心散’剧毒,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一命归阴。把他关在帮主新夫人的石室,吓一吓那个烈性子姑娘,或能让她回心转意。”

“还是禀告帮主的好,如果擒的是什么重要角色,让他白白死了怪可惜。帮主怪罪下来,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呀!”另一人道。

“你还不知道帮主的脾气,没有成亲,心里好烦恼。这个时候去报告,非得遭臭骂不可!”

“那人怎生模样?”

“样子是一个中年文士,会家子,满面络腮胡。好高妙的轻功!”

尹继维一听,吓得魂飞天外,这中年文士不是谢羽晔是谁?以他的武功,何以受了暗算!

一时急得浑身冒汗。尹继维毕竟老江湖了,心道:“只要将这两人擒住,不让展秋知道,羽晔暂时无大碍。”

尹继维悄无声息地闪向树洞中,洞的前面有一个地下室,室中桌上放—枝蜡烛,对面坐着两人,正在喝酒谈话。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面向他的正是那个传令的“冷云帮”弟子,尹继维仔细摸寻四方,周围再没有他人。他急忙闪身室内,双手连挥,点了二人穴道。背对他的那人被了错睡穴。面对他的那个传令弟子两眼发白,不知所措。尹继维厉声问道:

“你方才说被飞刀刺伤的人,关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否则,我立即杀死你!”说毕,刀尖逼的了他的咽喉。

那人点了点头。尹继维会意,随手拍开他的哑穴。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撞到我‘冷云帮’地面来了?”

“少罗嗦!”尹继维低声吼道:“你到底去不去?”刀尖又向前推进一步,已入皮见血。

那人道:“不,是敌是友,你非得说清楚不可,否则,你杀了我也不开口!”

尹继维冷笑—声:“哼,是友难道还会偷偷跑到这里来!”

“‘巨灵教’又何必三番两次,经常派人来拭探我们呀?”

“你说什么?”尹继维奇道。

“你放心,我们没有抓‘巨灵教’的人,那人手背没有朱砂印记。再说,阎六哥是‘巨灵教’的人,武功高强,专门守候牢门,他绝不会乱抓人的!”一席话,说得尹继维一脑子雾水,干脆想顺水推舟的试探一下。

“帮主为何成亲?”这话问得含糊得紧,既没有言明‘巨灵教’是否知道‘冷云帮’帮主成亲一事,又可知道个中究竟。

“帮主害怕教主责怪,他……他耐不住……不过,与司徒棣女儿成亲后,可以兵持司徒棣,收服‘四海武会’为‘巨灵教’所辖。”

天啦,原来那姑娘是司徒棣的女儿,他心中一紧,听羽晔说过,司徒棣与羽晔有过交往,转而心中一喜,心道:“今天若脱得此难,老叫花一定要玉成此事!”

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耽误了,遂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知道,”那人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是‘巨灵教’人,为帮主成亲未报—事而来。”

尹继维急道:“我是‘丐帮’帮主尹继维。”

“不,你不是尹继维!”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小声道:“尹帮主已经失踪了!”

尹继维一笑:“我已经回来了,正准备整顿‘丐帮’,路过此地,你看。”伸出双手给他看,用手在脸上一摸,现出他本来面貌。

岂料那人一看,“哇”地惊笑起来。原来此人名叫江顺过,表面上是帮中弟子,实际是帮主的外侄。他与帮主的关系极少有人知道。

江顺达为人机警,帮主失踪,情知不妙。待展秋自认帮主师弟,篡夺了帮主之位,囚禁帮内两大长老之后,得知帮主已被害,决意为帮主报仇。他把深仇大恨埋在心中,随机应变,投到新帮主展秋手下,以得师爷书不为的青睐,很快得到他们的重用,做了帮内执事。江顺达深藏不露,暗暗探查“巨灵教”在“冷云帮”的虚实。

书不为就是劝展秋的瘦削老叟,这人极是阴险。展秋做帮主,制服帮内众人俱是他出谋划策。他在各处安有眼线,今晚强迫成亲的女子,就是他通过安在“四海武会”的眼线配合他们绑架来的。

江顺达随时留意,发觉“冷云帮”中真正“巨灵教”的人,只有帮主,师爷和守牢的阎六。另有一人,经常来“冷云沟”形踪不定,常常易容出现,很难窥其真貌。这几人武功不弱,尤以书不为武功了得。

不知怎么,“巨灵教”经常派人袭击他们。有时甚至扮作别派弟子,稍有不慎,即有性命之虞。不过,只要不与‘巨灵教’离心,即使被他们打败或者遭擒,也不要紧。方才他见尹继维停顿同手不重,似不想伤害他们,连忙用话套住他。好在曾在“丐帮”,见过尹帮主,认识他,这才触景生情……

“展秋为什么要抢那姓司徒的女子?”

“这也是书师爷的主意,”江顺达道:“那一日这姓司徒的女子路过‘兴龙沟’,书师爷探知她是汉口‘四海武会’馆主司徒棣之女,就怂恿帮主把她擒来,用以要挟‘四海武会’,岂料女子长得天姿国色,帮主一见喜自不胜。书不为又从中撮合,意欲让她成为“冷云帮”的帮主夫人,好收拾‘四海武会’……”

“你方才说,有—个中年络腮胡须的人,被阎六用飞刀刺伤,是怎么一回事?”尹继维急切地问道。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谢羽晔会被人暗算。

江顺达遂将谢羽晔跟踪他,被阎六从旁用飞刀暗袭的情况,说细说了一遍,尹继维不由得不信,当下惊出一身冷汗,忙把谢羽晔的真实身份道了出来,吓得江顺达半天做声不得,好一会才啧啧称道。

“天啦,难怪他轻功好生了得。好在他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就坏了!”

尹继维道:“知道又怎么样?”

江顺达向伏在桌上那人一指,似乎怕昏睡的那个人听到,他轻轻在尹继维耳边说道:

“帮主和师父说起谢大侠来咬牙切齿,说他将他们的什么护法打成了重伤,非得除掉他不可。

‘巨灵教’已四处派人追杀他。前辈想想,展帮主和书师爷如何肯放过他?”

尹继维道:“我们现在要想法子救他。”

江顺达犹豫道:“这个……”

尹继维眼睛一瞪道:“你害怕!?”江顺达沉静地说:“不,为救谢大侠,小人万死不辞,只是要想一个万全之计才好,不能出丝毫差错!”

尹继维赞许地点了点头,两人如此这般的计议了一番,当下立即动手。

他们先将趴在桌上那人衣服剥下,与尹继维互换,尹继维再用重手法点了他的周身大穴,把他放在旁边暗室中,然后两人急急向石牢方向奔去。

谢羽晔在石室中,已有一个多时辰。那年轻女子似乎非常疲累,斜斜靠在石壁上已沉沉睡去。谢羽晔心急如焚,暗暗运气调息。他深知“万通神散”的妙用,一个多时辰足以使伤口止血结,只是不知血脉流转是否会冲坏伤疤。看那姑娘兀自酣睡不醒,若运气冲关,伤口破裂,目已无法施救,则命在旦夕。也是他情急生智,心想,突然发功,用自己强劲的内力,不难冲开各处穴道,即使伤口破裂,自己能够行动,救治何难?

想到这里,谢羽晔急忙提气运功,浑身气血有如万马奔腾,急急冲开周身各处被制穴道。

他立即把持心神,保持心意通融平和。他知道,运功时,切忌喜怒哀乐之情。何况自己穴道被制多时,稍有疏漏不慎,将会有走火人魔之险。

他慢慢坐起身子,盘膝入定,运“紫府神功”调息内脉。因此他气血被阻,穴道受制有了一段时间,不易发动刚猛的“无迷昊阳神剑”。

“紫府神功”乃儒门正宗气功,对于调息活血大有裨益,能够使人延年益寿,於养气活血提神驱浊奇效通神。谢羽晔只觉气血在周身气穴平稳通畅,运气三十六周天,内力返照空明,神清气爽。

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谢羽晔见那青年女子犹自安稳熟睡,呼吸均匀,而且楚楚动人,不忍惊忧她。

展眼四处打量,石室封闭如箱笼,只是顶角有一小小气孔。他把真气贯注手指,运“一指禅功”戳穿石壁,用指力划开—块横盘划、石洞,缩身出去一看,原来这里是一间巨大的石洞,另外还有几个同样的方盒状石屋,每个石屋顶上都有一个大铁环。谢羽晔抬头看上去。

石室上面,好像民家烧火的烟囱大了许多倍,高达数十丈,谢羽晔提气运功,一招“鹰击长空”,有如一缕轻烟有射烟囱顶端。顶上有一个巨大的滑轮,一根碗口粗的铁链穿在轮轴上,链端一个铁钩是在轮轴下,显是启送石室,作活动临牢之用。谢羽晔有如蝙蝠般栖在轮轴上,看那平滑石壁上有一垂眭的细缝,显是石门闭合处。他不敢试探,怕有机关,这才是“一朝被蛇咬,见到鳝龟也惧三分。”也亏得他小心,若试动石门,惊动了阎六就麻烦了。

他仔细观察铁链穿入处,洞口下移数寸,想是那铁链负荷特重磨损的。当下,不走铁链上面,而是闪身洞边,用手勾住洞口,运“缩骨神功”法,窜入铁链上面,发真力附在洞上,尽力不沾铁链,轻轻向前。又施运“蛇行术”通过这段狭窄孔洞。洞长丈许,下面是一个石洞,比之囚他的石室大得多,铁链缠在室中一个巨大轮盘上,旁阵容有石桌,石椅,还有一间石床,床上睡着一人。谢羽晔运“一指禅功”,隔空点穴把躺在床上的阎六制住。

阎六浑如未觉,其实他穴道被制,人已惊醒,只是不能动弹,连话也不能说。他睁着—

双眼睛,惊奇地望着谢羽晔心道:“难道我今天遇到了神仙,抑或邪怪?中了我的淬毒飞刀,又被我用重手法点了穴道,居然无半分滞碍,还能从这小小链孔中穿行,怪哉!”

谢羽晔也不管他想起什么,随手将他衣袖扯起,见手背上有朱砂印记,禁不住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又一想,还是不忙大开杀戒。“巨灵教”中未毕个个都是恶人,先问问再作处理。

谢羽晔随手拍开他的哑穴,问道:“你告诉我,启开机关的方法,免你一死。”

阎六道:“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撞‘冷云帮’石牢?”

谢羽晔并不答话,突然灵机—动,只见左手拍开他各处穴道,右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

阎六只觉天旋地转,周身血脉逆转,痛得在床上翻滚。不一刻,全身汗流浃背,脸如死灰。

此时阎六已与常人无异,他的武功已被谢羽晔废了,谢羽晔冷冷说道:“让你再不能为虎作伥,现在杀死你犹如踩死—只蚂蚁,你走吧。”

阎六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子,突然说道:“感谢阁下不杀之恩!你不杀我,恐怕‘巨灵教’也饶不了我!”

谢羽晔听他言词恿切,心存怜悯,道:“你可将朱砂印记毁去,隐居山林,‘巨灵教’不久即灭,自是无妨。”阎六依言,随手拿起一柄锋利匕首,向手背削去,手背立即连皮带肉削下一块,鲜血淋漓。谢羽晔连忙为他止血,敷上“万通神散”。

阎六见谢羽晔心存仁爱,天性宽厚,遂将石牢各处机关的开启方法详细的告诉了他。

“阎六哥!”忽然,门外一人轻声喊道:“帮主有请。”阎六附在谢羽晔耳边说道:

“此人叫江顺达,是帮主亲信,小心!”说毕,把石门启开。

只见一人闪身人内,来人手法奇快,随手点了阎六的穴道。“扑咚”一声,阎六倒在地下,谢羽晔方欲动手,来人形貌已入他眼。

谢羽晔急急喊了—声:“老哥哥!”

“羽晔!”尹继维连忙抓着谢羽晔的双肩摇晃着。“把老哥哥急得老了十岁,到底吉人自有天相,哈哈!”两人禁不住大笑起来。羽晔一边为阎六解穴,一边把这几个时辰的遭遇详尽的说给尹继维听,尹继维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

“贤弟艳福不浅,还遇到了司徒姑娘为你解困,这可是施恩报恩啦!”

“什么司徒姑娘?”谢羽晔诧异地问。

江顺达早已站在门边,急道:”救人要紧,天快亮了。再迟,怕来不及了!”

一句话提醒了他们二人,谢羽晔按阎六告诉他的办法,启开铁链机关,升起石室,去救司徒姑娘。

司徒姑娘此时已醒,兀自会在地上凝神思虑,见谢羽晔不在石室,正自诧异。又见石室开了一洞,更是疑惑不解。见石室徐徐升起,谢羽晔沉静地站在她面前,几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差错。

“适才多谢姑娘援手,”谢羽晔长揖而礼,道:“在下这厢有礼!”姑娘裣衽还礼,立身未动。

“看你这副呆酸气,姑娘站着不能启步,快点解开她的手脚!”尹继维自后面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羽晔方悟她脚上缠有软索,行动不便,便急急上前为她解索,他也不想想,一个大男人,如何去摸年轻女子的三寸金莲,虽然江湖儿女不拘男女之别,毕竟有失礼仪。

或者一时情急,为姑娘先头的义举所动,羽晔未计较那许多。姑娘亦把他当作前辈,并未如何忸怩作态。怎奈牛筋软索,结扣十分牢固,谢羽晔急切之下,一时难解。

“不用急,不用忙。”尹继维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慢慢解,别伤了姑娘玉肌!人家于你可是有恩的啦!”

谢羽晔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一时无可奈何,急得脸上冒汗!

“前辈休要性急!”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可用利刃割开它。”

尹继维听得一愣,急忙上前对谢羽晔道:“你都出汗了!”装着帮他擦汗,一把把羽晔面上的易容药物全数试去。姑娘偷眼觑看,双颊顿时通红。哪来什么中年侠士,眼前的乃是一个英俊少年。想起自己与他相处几个时辰,左一个前辈,右一个前辈,叫声不绝,想到此,不禁满面羞色,不敢抬头看人。

谢羽晔费了好大的耐劲,才把她脚上的软索解开,一会儿功夫,竟弄得鼻端沁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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