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馆    九霄环佩的琴音回荡在桃林中,桃花纷飞,李献沉了口气,无心听琴,示意聂裳停奏。    “殿下,是裳儿弹得不好吗?”    李献摇了摇头,“你说,昨夜李昭和宋煜一同赴宴,二人感情深厚?”    “昨夜来看确实如此,那幅画我已归还给郡主了。”    “不应该啊,两人从未有过交集,宋煜也是这几天才回京的,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交情呢。”    聂裳起身,为李献斟了一杯茶,淡淡道,“男女之事,从来只看缘分,或许二人情投意合一见如故呢。”    “呵,纪王府这些年半点波澜也起不来,于本王毫无用处,只是可惜了纪王府在豫州的势力,若能为我所用....”豫州太守府是纪王的舅家,豫州地势险要却也是苦寒之地,朝中能找出与之有联系的独纪王一家,却偏偏是个游手好闲之辈,无从下手,除非是用李昭的亲事拿捏。    宋煜就不一样了,他这些年在军中的表现足以证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同辈之中难得的有抱负的世家子弟,凭借他在军中的声望,已经让人不容小觑,更不用提他身后的镇国公府。    “既然宋都统是如此有志之辈,区区聂裳又怎能让他倾心呢,宋都统,绝非儿女情长可羁绊住的人物。殿下想要招揽他,只有用别的法子了。”    “也是。”李献转而问起,“这些日子,你可有得到什么其他消息。”    聂裳便缓缓掏出一张字条递给李献,“据这些日子的观察,字条上的人,殿下或可招揽一二。您虽羽翼未丰,可太子殿下同样势弱,若能得到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殿下在朝中势力便可更上一层楼。”    粗粗扫了一眼,平阳侯府郝然在列。    “平阳侯府?”见聂裳点了点头,不由陷入沉思。    “殿下,您今日留的太久了,是不是该回王府了?”    李献收起字条,挑眉一笑,“赶我走?”    “聂裳不敢,只是殿下必然公务繁忙,聂裳不能占用殿下太久。”    “也是。是该回去了,裳儿,你真好。”李献一贯是温柔多情的,聂裳低着头,忽然被他轻轻一吻,呆了片刻,再回神时,她的殿下已经穿过桃林不见了踪影。    聂裳从不是向李昭想的那样,家道中落流落风尘的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是江湖闻名的杀手阁培养的死士,多年前任务失败的聂裳在追杀之下奄奄一息,得李献所救,这才被他安插在京都世家子弟云集的地方,成为了他搜集情报的工具。    江湖险恶,朝堂亦然。一开始或许只是想报恩,可一年又一年,与他的羁绊越来越深,李献离不开她,她也舍不得就此离开。年复一年的相伴,李献人前虚伪的面具开始逐渐在聂裳的面前时而摘下,可是那时的李献却更让人心疼,身在皇家,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聂裳想,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愿意取来奉到他手边。算是报恩么?也算吧。    晚风之下桃花四处纷飞,桃花会结束,春季就要过去了,这样的一年又一年,殿下,我还能陪你到几时呢,等他大事已成,聂裳想过,或许自己会回到原本该去的地方,过她原本该过的日子。    李昭自桃花会以后便安分地待在家里,偶尔会去温若寒的画馆跟着学画,李昭刚从画馆出来,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蹲在画馆门口,见李昭出来,一个闪身挡在李昭跟前,把人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宋煜身边那个不爱说话的冷面小哥。    “小....小哥你有事吗?”    凌霄冷着脸摇了摇头,手里攥着什么东西递到李昭眼前,一阵叮当声掠过,是一串风铃。    “给我?”李昭伸手接过,风铃小巧玲珑,用一根红绳串起来,底下荡着几条穗子,伸到耳边一摇,叮咚作响,李昭惊喜地笑起来,“多谢你。”    凌霄脸一红,飞快地说了句,“世子送的。”便消失在了眼前。    李昭还是很开心得收起了风铃,那晚遗憾没有追上那小贩,没想到宋煜只是问了一句,却记在了心上。镇国公世子,跟她一开始想的很不一样。    回到晴风院,在绿翘的帮助下把风铃挂在了屋檐下,湖面的风吹过来,丁零当啷十分悦耳。    “郡主,慢点。快下来。”    湖面上忽然噼里啪啦落起雨来,湖上新冒出的荷叶被这突如其来的雨点打得东倒西歪,一池子的锦鲤乱窜,李昭被绿翘搀扶着从高处下来,“下雨了。”    屋檐底下摆放的鸟食已经许久没被动过,想来廊上那一窝燕子已经搬家了。    “是啊,下过这场雨天气就该热起来了,郡主,咱们今年还去别院消暑吗?”    “去吧。”李昭想了想,“晴风院还算凉快,等到酷暑再去也不迟,到时候再问问薛姐姐,往年我们都是一处去的,不知自那以后她的日子好过些没有。”    绿翘一面护着李昭进屋,一面将屋里头窗子都关上,“长公主亲自给了颜色她瞧,又知道了薛姑娘与咱们纪王府的关系,想必应该收敛些了,郡主大可放心。”    “我也这样想。”窗外屋檐下刚挂上的风铃在风里响个不停,李昭看着风铃出神,绿翘烧开了热水沏了一壶新茶,茶汤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    “镇国公世子真是个有心人,竟有那功夫叫人送这玩意来给郡主玩。”    李昭抿了口茶,连带着茶叶含在嘴里嚼,托着腮似乎是没听见绿翘的话。宋煜,宋明台,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她越来越无法说服自己了。眼前浮现他那天站在围墙下的模样,一袭深紫,眉眼清澈柔情,那郎君,生的格外俊俏。就像石子投入湖面,涟漪过后,又归于平静。    “绿翘,我总觉得他十分让人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绿翘笑道,“这可不正应了郡主读的诗本子上那句话?”    李昭问,“哪一句?”    绿翘十分艰难地回想,“额.....啊,想起来了,与君初相识,犹如.....犹如故人归,是不是?”    李昭笑起来,“你记性倒好,我读过一次你就记得了,绿翘你真该去读书的。”    绿翘道,“我可不爱读书,只是那日郡主读到此处便停了,我才多想了几遍,就记住了。”    李昭又念了两句,“与君初相识......”    门外雨疏风骤,越是这样的天气李昭越是静的下心来读书,又忍不住拿出那副宋煜题过字的画卷来细细揣摩,宋煜的字如他本尊,清瘦有力,浑然大气,挑的地方也好,两行行楷挂在李昭的桃花枝头,这宋明台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写个字也要这样讲究,非得赏心悦目才可。    绿翘看郡主对着一幅画傻笑了半天,外头的雨恐怕一时半刻停不住,就翻出两把油纸伞摆在门口。“郡主,伞在门口,一会可不必四处寻了。”    李昭仍然没有应她,拨弄着眼前笔架上的一排画笔,恐神游天外去了,绿翘摇了摇头,撑起伞走进门外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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