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江南草长莺飞,温若寒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她来自风雪重重的豫州,驻扎在江南,正遇上匪事。那时的苏行云尚且年轻气盛,莽撞冲突,被流匪伤了,寻到了温若寒临时搭起来的简易医所里。    温若寒见眼前是个姑娘,便更加温柔小心些。    “你是个什么大夫,下手重些,没见着血都止不住了吗?是怕碰碎了本将军不成?我自己来!”    温若寒一愣,一番好意却被她嫌弃了。看着她自个咬着绷带止血,且绑的乱七八糟毫无美感,这是学画的温若寒不能忍的,可他到底也是个十分清高的人,既然嫌弃,便绝不肯再出手帮她。    腿上的伤好弄,臂上的伤她自个却难,苏行云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小将军立马舔着脸求温大夫替她包扎包扎,温若寒忍俊不禁,终于还是放下了了身段。    往后的苏小将军便时不时地来医馆换药,直到匪患结束,她回豫州,他结束了短暂的义诊,回江南温家。    临别前才发现他似乎从未问过她的名字,便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然又想到这样冒失问一个女子的闺名,有些唐突。    对方爽快一笑,“我姓苏,叫苏行云,行云流水的行云。”    “好名字。”温若寒淡淡道。    往后二人再无交集,好像只是一叶随风飘过的鸿羽,轻点水面后,再无波澜。    眼前的人正是记忆里的那人,绝不会有差错。她似乎没变,又似乎有些变化,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在看她,她才强装作威严的样子震慑旁人。可记忆里的她,总是有些冒失的。    “苏将军,你来的正好,这些人光天化日抢我的婢女,我孤身一人实在没法子讨公道。”    “哦?”苏行云悠然下马,走到两方中间,看她四两拨千斤,轻轻一推毫无用力的样子,那扯着称心的老婆子便被推出去撞在马车上“诶哟”一声疼的喊娘。    “我当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不过一帮娘们罢了,有没有能打的出来?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姐,可禁不住我一根指头。”    那侯府表小姐不知苏行云是哪里来的,只是瞧她凶神恶煞的不太敢招惹,况且她本也不敢跟李昭撕破脸,恶狠狠地警告称心一声,便领着一行人走了。称心这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连忙跪地谢恩。    绿翘把她扶了起来,药店老板娘上来将手中的药给了温若寒,“这药是我送你们的,拿去给这姑娘用吧,身上实在是.....”老板娘不忍再说下去。    苏行云定定地看着温若寒,她前些日子就远远地看见了他,跟着他一路走到画馆,才确定这确实是当年的温大夫。又在画馆外撞见了李昭,甚至还怀疑过宋煜口中的温照会不会就是他的小名。可他这会却像不认得自己似的,也是,时隔多年,自己不过是他医治的众多人中的一个,如何能记得,便哈哈一笑,上前去跟李昭打招呼。    “苏将军来的也太是时候了,不然我还真有些没法子。”    “哪里哪里,我看郡主霸气十足,没有在下,你也吃不了亏的。”    李昭便向苏行云介绍,“这是我的老师,温若寒先生,这画馆就是他开的。”    苏行云正打算着要怎么跟他寒暄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见面,就听对方道,“苏将军,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苏行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如很多年以前一样清澈见底,讷讷地回答道,“温大夫,别来无恙。”    李昭一动,“二位.....原来是旧识吗?”    两人都有些沉默,李昭便想着可能自己打扰他们叙旧,称心方才受惊,早些带她回去好,药店老板娘嘱咐了些上药的事宜,才同温若寒两人道别。    李昭一走,气氛似乎显得更加尴尬了。    “额.....温先生,你不是在江南吗,怎么又会来了京都?”    温若寒反问道,“苏将军不是在豫州,怎么也在京都?”    “啊,因为我听话嘛,听话又战功赫赫,陛下觉得我甚好,所以就叫我回京都享福。”    温若寒才不信她的鬼话连篇,笑了一声,“嗯,太后娘娘觉得我画技了得,在江南埋没人才,请我进宫。我只好在这里开一家小小的画馆。”    苏行云也笑了,“多年不见,温先生油滑了很多。”    温若寒挑眉,没有言语。二人一时又是相对无话,苏行云只好再次寻话题,“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只是觉得你大概想不起我,才不愿意打搅你。”    温若寒点点头,阿四将刚泡好的茶端上来,苏行云也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又坐了会,起身告辞,温若寒也不多留,相送至门口,看她骑上马,渐行渐远。    经年隔世,又何况只是萍水相逢,温若寒心里有些淡淡的惋惜,他与苏小将军的缘分,大约只有这些了。苏行云骑在马上也莫名有些失落,温若寒原本就是个极淡然的人,妄想他如何热情也是不该。    刚回王府,称心便扑通地跪在李昭跟前,绿翘连连要扶她,被称心死死地抓住李昭衣摆,“郡主,侯府我是再回不得了,我是从小被侯府买去的婢女,无处可去,求求郡主收留我,今后哪怕跟着郡主,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李昭很是无奈,亲自将她扶起来请她坐下,“你既是别人托付给我的,我便得好好照顾你,你放心,你不会回不去的,小侯爷会想到法子。”    绿翘在一旁愤愤,“我看也难,郡主没见着今日那位表小姐趾高气昂的样子。称心若回去,非得被打死不可。”    李昭虽然不知道周叙之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可称心在她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周叙之可是把她的纪王府当成了金屋。李昭为难,她保得住称心一时,却没道理保她一世,这说到底还是周叙之应该解决的事情,可他一消失就是好几天,连个音信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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