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有些诅咒自己的坏运气,向魔物巢穴的方向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看到一大群白色的球状使魔在远处移动。它们时而群聚成圆盘滚动,时而又分散开来,仿佛是昭示着它们的团结一样,重复着这些动作。 感谢暴风雪让它们没有注意到自己。 就在可儿这样想时,从侧面冲来一团白色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但在她能反应过来的刹那,红色的手套从中间被撕开,线头像是被灼烧了一样的发出了吱吱的声音,露出内部被擦出血印的表皮来。 “检索、模糊、钢之壁恰如我心。” 在脑中冥想了一瞬间的防御壁,然后这一壁障就伫立于她的前方。 无数的白色小球——与暴风雪无法区别开来——在前方掀起了犹如雪暴一般的涌动。像是暴雨中打着伞的水珠般。它们像是舍弃自己生命一般的冲向可儿的位置,然后在重重打在防御壁,化为白色的烟尘。 F级别的使魔非常脆弱,想要对人类造成伤害,几乎都要以自杀袭击的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防御就是进攻。 可儿努力维持着内心的平衡——维持着防御壁的强度,不去为这些可悲的死亡感叹。 不去感叹为了保存自己的族群,这些使魔能够毫无犹豫的牺牲自己的这件事情。 没有四五秒,那一大群白球就完全的在钢之壁面前溶解掉了。但并没有时间让人放松,因为从四处都涌来了更多的群体,带着强烈的恨意向可儿这边冲过来。 “(不好意思……)” 可儿一只手放在胸前为它们的厄运祈祷。 接着她选择了使魔较少且能够通向魔物巢穴的方向跑了出去。虽然它们不可能对她造成真正的伤害,但数量太多了,在这里浪费魔力毫无意义。 不过宝具末梢所制造的区域的空气并不算太充裕,实际上跑动起来时总会感到胸闷。 在雪原上奔跑了半天,可儿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痛,仿佛要炸开一样,肺也感觉到不适,嗓子里更是干燥的仿佛有血的味道。她停了下来,半蹲着,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让身体好受了些。 “(追上来了……)” 一群使魔击打在侧面的防御壁上,在一阵令人感到不适的、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压扁的声音后,它们也全数扭曲在防御壁上,后面的压着前面的,前面的则化作脓液一般的,先是流出暗黄色的汁水,然后就完全化为尘埃。 可儿不由得感到有些反胃。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采用这样残忍的方法。 当然,她更不愿意自己或者其他人成了这些疯狂的使魔的食物。以人的肉体本身,面对这样的冲击也会灰飞烟灭的。因此,并没有妥协的余地。 她并不是产生了无意义的同情。只是从这种疯狂的自杀中,看到了生存的强烈意志。这一点上,似乎自己与对方毫无差别。唯一不同的只是,自己能存活下来。 她再次使用魔力,将防御壁上的东西情理干净。刚想要松一口气,就看见与方才完全不能相比数量的使魔再次涌过来,打算自爆在防御壁上。 可儿压着舌头,不想要想象待会儿的情景,侧过头去。 听到了爆裂的声音,周围的温度也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真是糟糕透了。” 可儿转过身去,再次念咒形成了防护壁。向魔物巢穴的方向走去。 ***** 在魔物巢穴的内部并没有降雪,温度也从绝对冰冷变为了深秋的寒冷。巨大的空洞,四处的岩壁,没有一草一木,只有强烈的扭曲感在每一块石面上,仿佛触碰就会让肉体融化的不安感。迪斯看向脚下的地面,如果不是有宝具末梢的保护,恐怕自己都有可能从地面陷下去。 不过,在扭曲的间隙间,能够看到仿佛是青草或苔藓一样的东西附着在石面上。温度继续上升着。仿佛是在尝试着在魔物结界内部重构外部的世界。不断的从地底同调着、不断的学习着外部世界的结构和特点。犹如即将孵化的雏鸟一样,被世界引导着逐渐成形。 时不时会从扭曲的小洞里涌出使魔群。 魔物已经近在眼前了。 一斩而空袭来的使魔,迪斯站到了魔物的面前。 魔物和它的子民差不多,也是雪球的模样——如果那真的是雪的话——不过,它的形态在不断变化。就如在制作冰雕一般,它的身体正在逐渐变成人形,或许是在尝试同调成为人类的模样。尽管从迪斯自己的经验,魔物最终也不可能成功,只能说会成为四不像的怪物,顶着人类样子的头与四肢,但却没有人类的智能与身体功用。 一簇雪花从魔物的“肩膀”掉落,五官也慢慢在雪球的顶部被雕琢出来,但粗陋而不具任何功能。 “……真令人不安吶,你这怪物。” 魔物毫无神采的双目,犹如入定般的凝视着迪斯。 尽管知晓这目光中不含有任何的恶意,因为魔物的视觉器官——假设它是有视觉的魔物的话——并不是那里。但是从异类身上看到同类的样貌,还是让人不快。 不过,对迪斯而言,从这份不快中诞生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勇气。 迪斯将手头有的大半创造魔法的造物都加诸己身,让自己比平时要强了三四倍。尽管如此,对方也是两倍于自己强度的对手。 “这不是挺好的吗……如果没有挑战,就没有奇迹可言。” “奇迹的风雅女神也会对我微笑的。” 他猛一使力,向着魔物发起了最初的进攻。 魔物自然没有忽略这位敲门就闯入的不速之客的攻击。 因为在踏入结界的那一刻,这就是它的世界的地盘了。宝具末梢作为最悠扬的敲门石,早就将收到攻击的事实传递给每一位结界之魔。 ***** 与魔物结界不同,在第五殿,用着最好的创造魔法所制的门扉,就很难被强行闯入。甚至敲动起来,都比起其他的普通门扉要传来更沉厚的声音。 此刻,克里马科斯副殿主的办公室的门被人使劲的敲着,木制的门明显的震动着,在门边放着的灌木的半干叶子也几乎被从枝杈上震断。 正在看着材料的克里马科斯将手中的钢笔合上。 “是谁?请进。” 在副殿主办公室待命的侍从低头拉开了门,还以为是哪位冒失的新侍从或文官的他,本想要斥责一番来人的莽撞。但看到门外之人的片刻,这位已经有了年岁的侍从立刻收起了目光中的怒气,低头恭敬的行礼。 “云神侍。您这是……” “副殿主!”云星彩几乎是闯了进来,她的拳头一片红迹,几欲哭出来,还没有说话,人都有些站不稳,目中全是慌乱,气息不稳,“大事、大事不好了……我、我没找到殿主……我……” 这话着实让克里马科斯心里一沉,他眉头皱了起来,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冰寒。 在十八年前,也有这样的一天,攻略结界的人只有一位回来。他非常幸运的,那天轮休。而那次的事故——或者说是影灯的攻击——让在结界中攻略的众人除了幸运逃脱的艾玫晓以外全部阵亡。 片刻后,克里马科斯取回了往日的平静。 “发生什么了?” 云星彩仿佛害怕极了一样的回复着。在她感到自己已经用不知是哪里的语言重复了好几遍同样的内容后,胆怯的抬头看向这位平时几乎没有交集的暗族副殿主。 “这样……既然你出了结界,怎么不用传讯告诉我?” 云星彩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支吾着,却没有办法成言,仍然处于混乱之中般,双手握紧。 “…………对不起……” 克里马科斯摇了摇头:“算了,你也是慌了。除了你,还有谁出来了?” 云星彩再次犹豫了片刻后,用极细的声音说道:“我。只有我——只有我。我没看到别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我、我不知道……” “是吗……审慎不是坏事,或许自信亦不是。”克里马科斯披上了外套,利落迅速的向外走去,“你先回去休息,脸色都吓白了。喝杯热水去。不会有事的。……我去一趟就是。” 云星彩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额头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低下头去,目送着克里马科斯的离开,嘴唇颤抖着,脸色苍白。一旁的侍从先是整理好克里马科斯没看完的东西,收到上锁的记录柜里。然后为还在办公室里发呆的云星彩准备了一杯热水,云星彩双手颤抖、哆哆嗦嗦的喝了下去,这才感觉自己找到了现实感。她只觉得腿有些软,心里感到后怕和懊悔,自己的行动,似乎就没有一处做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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