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日

陆　　　　满心满眼都只有寒玉的梅北礼并不曾发现躲在花墙里的小货郎，他来时只想着寒玉，去时也只惦着寒玉。　　　　小货郎在暗处看了许久的戏，也不知是躲太久麻了四肢，还是为梅北礼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无赖言行所讶，这会儿他的一张脸甚是扭曲。　　　　他无声地磨了磨牙，一双眼更是迸出好些羡妒之火来，直到梅北礼离开许久之后，他方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拖下去，只怕那金丝雀就要回去了。　　　　小货郎不愿空手而归，左右梅北礼已经离开了，他决定想法子引寒玉到花墙边来。　　　　花墙之上，就只有花蔓，小货郎将花叶摇得窸窣作响，引得秋千上的寒玉回首望来。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美人的脸。　　　　寒玉是个美人，她的美足以令满园的鲜花黯然失色，且，似曾相识。　　　　小货郎惊呆了。　　　　“寒玉……”　　　　小货郎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他原也是有个未婚妻的。只是老天捉弄，叫歹人生生掳走了她。　　　　他的未婚妻闺名就叫寒玉。　　　　“谁？”密集的花蔓中隐约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咋一眼看去颇有些可怕，但久未见外人的寒玉竟也没受惊，只低声质问道，“你怎知我的名字？”　　　　失魂落魄的小货郎这才如梦初醒。　　　　久别重逢，他一眼就认出了昔日的寒玉，但寒玉却未必能认得出曾经英姿勃发的周元来。他的容貌和傲气早已被无尽的风霜和苦难消磨殆尽，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贫困潦倒的货郎。　　　　“我……小人是个货郎……”周元压下震惊，然后就如一个真正的货郎一般毕恭毕敬道，“今日是受宫主之托前来办事的。”　　　　“原来如此。”寒玉波澜不兴地点头道，“不过你来迟一步，他已经走了，所以你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罢她就欲转身离开。　　　　“等等！”周元忙疾声挽留，“我是来见你的！”　　　　寒玉讶然止步，她盯着藏于花蔓之下的货郎，眼中满是疑问。　　　　“小人是个货郎，无论姑娘想要什么，小人都必能为姑娘采办来。”周元低下头不敢直视寒玉的眼睛，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　　　　他需要云霄宫，他想要成为人上人，而只要他成为了云霄宫的主人之后，他自然也就能有力量将寒玉从梅北礼手中夺回来。　　　　是了，只要忍过一时就好了。　　　　“敢问姑娘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被功利和富贵之欲笼罩的周元急切地追问道，“华服？首饰？珍馐？还是宠物？又或者——是离开这个鸟笼重获自由？只要姑娘告诉小人，小人必会极尽所能地满足姑娘的愿望！”　　　　寒玉冷冷地看着货郎。这个货郎定然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是何模样，但她却看得分明，哪怕他将自己藏在了茂密的繁花之后，也一样遮挡不住贪婪疯狂的眼神。　　　　“你是没有办法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的。”寒玉摇头道，“我毕生所求的只有一颗真心，你能找得到吗？”　　　　周元错愕，他不自觉抬头望向寒玉的眼睛。然后他便从她那双如水秋瞳中看到了自己那张被欲望扭曲的脸。　　　　无所遁形。　　　　看着寒玉里去的背影，原本信心满满的周元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货郎是没有办法为梅北礼找到能令美人开颜的东西的，因为美人想要的，至始至终都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