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其实也不是苏华阳没心没肺，就像华芸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之中消磨掉了她对这场婚姻的信心一样，苏华阳对于父母恩爱和谐的期盼，也早就消磨在了前世一场又一场的哭诉之中。　　　　她见过苏志逸紧缩的眉头，也听过华芸夜半的哭诉，更知道他们在离婚之后过得比从前更好。合则两伤，分则两利，事态都这样明显了，她要是还不能做个明确的决定，那她才是真傻子呢。　　　　“现在就去民政局？”苏华阳格外得积极。　　　　苏志逸迈步上前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呢！”　　　　苏华阳骄傲仰头，“那你们觉得省心吗？”　　　　华芸哂笑道：“还真是省心呢！”　　　　“那不结了！”苏华阳双手一摊，做了一个鬼脸，推着两人道：“走吧，走吧，早点办完了，咱们去吃饭啊，我想吃金星的豆腐酿了。”　　　　金星酒店是平江城的老字号了，打从六十年代那会儿就成了国营，一路到今天，外头修得越发气派，味道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苏志逸和华芸一般请外地客户的时候，都会去金星尝尝平江的特色菜。　　　　“你个小馋猫，早上不是吃了早饭的嘛，现在又饿了？”华芸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半还没到呢。　　　　苏华阳作势拍了拍瘪瘪的肚子，“都说了青春期呢，饿呀！”　　　　“我看你这肚子啊，是能通四海，达三江！”揶揄归揶揄，苏志逸和华芸还是拿上东西出了门，开车往民政局去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再犹豫不决，也确实不是两人的行事风格。　　　　民政局一楼是办结婚登记的，二楼才是办离婚手续的。虽然不是节假日，但是瞧着也挺热闹的，还有刚刚登记好的新人到处散糖。华芸和苏志逸步子快，先上了二楼，苏华阳落后一步，被来登记的新人顺手塞了把喜糖，苏华阳一看是大白兔，甜甜道了声恭喜，还不忘祝二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小夫妻给不少人塞了糖，除了恭喜，更多的都是一句“早生贵子”，陡不然听到别的吉祥话，先上车后补票的新娘子顿时就高兴了，又从糖袋子里捞了一大把糖，塞给了苏华阳。　　　　“小妹妹长得真好看，是陪着家里人来办喜事的？”新娘子塞了糖，顺嘴又多问了一句。　　　　这当着刚结婚的人说离婚？也没有这么触霉头的啊！苏华阳眼珠子一转，话从嘴里溜出来时已经变成了：“我来等家里人的，等着一块吃中饭呢。”这话说得也不算错，她可不就等着爸妈办完手续一起去吃顿“散伙饭”嘛。　　　　新娘子倒是不疑有他，还当是苏华阳口中的家里人就在民政局工作呢。“行，那你先忙着，我们也走了。”　　　　苏华阳将糖收进口袋，笑着挥了挥手，“慢走啊。”等到两人转身，她才松了口气，三两步蹿上二楼去了。　　　　二楼的办公室里，办理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正在按照程序劝和，看到苏华阳进来之后眼睛一亮，指着苏华阳道：“这是你们俩女儿吧，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呢！别的不说，也想想孩子啊！”苏华阳这张脸，属于跟苏志逸站在一起像苏志逸，跟华芸站在一起像华芸，反正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亲生的那种，这工作人员一看到，就下意识又继续劝解起来。　　　　苏华阳前世经常从各种新闻媒体上看到有报道说什么“办事人员谎称机器损坏，挽救多少对夫妻婚姻”之类的新闻，而且还对这样的行为大肆夸赞。要苏华阳说，这不是有病吗！自作主张，还自鸣得意，有什么可夸的？　　　　公民有结婚的权利，当然也有离婚的权利啊，非得要这个“热心工作人员”多此一举？要知道多少女性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准备“脱离苦海”，就这么一“好心”，吧唧，完了！　　　　“当然是过不下去才会来离婚啊，我说这位阿姨，你是民政局的，还是街道管委会的啊？”苏华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你……”工作人员显然是被苏华阳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地给惊着了，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华芸连忙侧身瞪了苏华阳一眼，“站门口儿那儿去，你怎么这么多话呢！”　　　　苏华阳耸了耸肩，转身又出去了，临出门之前，隐约听到了工作人员一句，“什么人呐！”　　　　不过苏华阳是什么人，她也管不着，她只需要替面前这对夫妻办好离婚手续就行了。兴许是苏华阳刚刚的插嘴让这位工作人员心里很不舒坦，她也不再试图劝解二人了，依照流程走了一遍，确定了财产分割清楚，责任也分清楚之后，让俩人签了字，很快，紫本本就办好了。　　　　办好结婚登记的新人请工作人员吃喜糖，这办离婚手续的自然没有这一道，俩人各自接了离婚证，就一起起身出了门。　　　　苏华阳正站在门边儿上呢，民政局忒抠门，只有办公室里有空调。这大夏天的，楼上又闷热，就在外面站了这一会儿，苏华阳额头已经冒汗珠子了。　　　　“热死我了，办好了？”苏华阳好奇地伸手，想要接过她妈的离婚证看一看，被华芸拍了一下，苏华阳也不气馁，干脆去拿她爸的，苏志逸倒是没躲闪，老老实实地递给她了。　　　　苏华阳接过之后翻开了内页，看了一眼她爸的证件照，心里感慨了一句她老子证件照居然都这么帅，嘴上却道：“大红大紫，挺好，喜庆又吉利。”　　　　结婚证是红的，离婚证是紫的，可不就是大红大紫嘛。　　　　华芸被女儿气得发笑，心底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尽数被吹去，“行啦，我的小祖宗，你不是想吃豆腐酿嘛，走吧！”要是还在这儿呆下去，还不知道这个宝贝女儿的嘴里要说出什么话来呢，华芸算是怕了她了。　　　　两人都是金星的老客，看到夫妻俩进门，还带着孩子，只当是一家三口顺路来吃饭，哪里能想得到这一顿居然是顿“散伙饭”呢。　　　　大堂经理殷勤地凑了上来，按了电梯，引着三人往楼上包间去。　　　　“正好今儿云水间空着呢，地方不大，但是清幽，适合你们一家子吃饭，也省得有人打扰。”经理笑意吟吟地引着三人进了包间，让人先送了冰镇的果盘和果汁进来，又等着苏华阳点完了菜，这才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苏华阳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冰镇西瓜汁，吹着空调，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舒坦了，反正面前只有亲爹妈，她也犯不着顾忌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瘫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活跟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　　　　华芸自小家教严格，华爷爷对她管束很严，她也一直都看不惯女儿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瞧瞧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什么样子，给我坐好了！”　　　　烂泥苏华阳勉强把自己给坐直了，却还是跟没有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在沙发上，嘴里咕哝道：“哎呀，妈，这大夏天的，您就别给我立规矩了。”　　　　“孩子难得松泛松泛，反正也没外人，你就随她去好了。”比起严母华芸，苏志逸绝对是个慈父，他对苏华阳向来纵容，基本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只要女儿不犯法纪，苏志逸一向的原则都是由着女儿开心就好。　　　　华芸白了苏志逸一眼，“就是你们把她给纵容坏了！”　　　　苏志逸顿时觉得委屈极了，都说了是“你们”了，摆明了不是他一个罪魁祸首啊，怎么光挑着他一个人数落呢。　　　　说起来华芸也是无奈，华爷爷从小管她管得很严，华芸从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苦。只是这些规矩落在了苏华阳身上，就跟不存在一样。像她小时候，就必须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可苏华阳呢？反正华芸就没怎么见到女儿站得笔直的样子！　　　　苏华阳从小就调皮，走街窜巷，招猫逗狗，就没有这个小天魔星不敢干的，可以说，苏华阳把她这个当妈的小时候不敢干的事情全都给干了一遍。只是每回华芸要发火的时候，不仅苏志逸和华奶奶护着，就是华爷爷居然也护着，这让华芸也不免有点委屈。　　　　虽说隔辈亲，隔辈亲，这也太区别待遇了吧！　　　　苏华阳可不知道她妈心里这会儿正在想什么，她舒服地松动了一下筋骨之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这马上就要上菜了，还是先填填她的五脏庙吧。　　　　吃完了一顿大餐，苏志逸下午还得回公司有事，包括华芸，也得回公司。两人一致将目光转向了苏华阳。　　　　“啊？我啊，我先去书店买点书，然后就直接回清溪啦！”看在她“勤奋好学”的份儿上，姥姥数落她的时间应该会短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