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陈唯这台手术做了足足八个小时，拖着疲惫的身体精疲力竭的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放着一部电影的片尾。　　　　陈然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条毯子，已经睡着了。　　　　陈唯关了电视，不准备吵醒陈然，去房间拿床被子出来。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陈然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陈唯看着怀中的被子解释道：“怕吵醒你。正好你醒了，起来到屋里睡吧，你撞到脑袋有轻微的脑震荡，要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然撑着沙发要站起来，只是脚上刚一用力，就又坐回沙发里，同时感觉眼前发黑，她不敢让陈唯发现异常，顺势躺在沙发上，用手遮住眼睛：“姐，你沙发太舒服了，我不想睡床上。”　　　　陈唯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口吻宠溺的：“你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撒娇呢。”　　　　陈然感觉手指缝已经开到最大，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知道这是脑癌后期会发生的症状，她以为会是先听不见，没想到会最先出现视觉障碍，可能是昨天摔下楼梯撞到头的时候压迫到视神经了。　　　　陈然感到很惊慌，如果被姐姐发现了她的异常，肯定会影响到她。再说她有信心改变她至今的症状，没必要说出来惹人担心。　　　　陈然不停地做着眼睛睁开闭上的动作，终于，她看到零星的灯光，慢慢的，视野逐渐恢复，她舒了口气。　　　　事情自然不是等到明天再说，陈然从沙发转移到床上，拉着陈唯聊了一些最近的事儿，当然一些闹心的事她都略过了，也试图用同样的方法把身上的伤和淤青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　　　　陈唯是个医生，陈然的理由无法说服她，她抓着陈然的手腕目光仿佛能把她看穿：“我曾听魏西琳提到过一嘴，说当年费明光的儿子费千呈追求过你，但被你拒绝了，他因此对你一直怀恨在心。”　　　　陈然一脸不屑，那哪是追求她，分明是要羞辱她。　　　　“结合最近网络上发生的事，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他弄的？”　　　　陈然没有再说话，她想不到好的话解释，且言多必失。　　　　陈唯见她这样，大多证实了她刚才所说，心中又怒又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她抚摸着她在这世上至亲人的脸庞：“你知道吗？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斗不过他们，且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不要白费力气，我只想你好好，好吗？”　　　　不好！除非父母都活过来，邦林集团没有被改名换姓，不然她一定会和费家斗到底，那本就是属于陈家！　　　　陈然不想被担心，她对陈唯苦涩一笑：“好。”　　　　陈唯抱住陈然，就这样一个动作，她能感受到陈然瘦弱单薄的身躯。　　　　以她作为医生的直觉，她很确信陈然生病了，她去问过魏西琳，可被她矢口否定，说陈然和她走得近，完全是想要了解她这个姐姐的情况，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　　　　陈唯知道这一定是陈然特意要求的，她病的很严重，很有可能是晚期绝症。　　　　懊悔和痛苦遍布全身，陈然从小就一直喜欢她崇拜她，总是跟着她身后转。父母生前叮嘱她要照顾好妹妹，可她却非常不成熟的逃避现实，在陈然最需要她的时候弃她于不顾。即便是有外婆他们悉心呵护她，也不能抚慰她接连失去至亲之人所受到的打击。　　　　她整天就知道忙工作，回到C市五年，要不是陈然亲自来找她，她也许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她最亲的妹妹生病了，她不配做陈然的姐姐。　　　　陈然半夜做恶梦醒了一次，身侧躺着陈唯，被梦吓醒的她慢慢平静下来，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安宁对她来说太不容易了，她害怕这一切只是她做的一个离奇的梦，梦醒后，一切回归原点。　　　　而她不愿意回到原点，她不愿接受死刑，她想健康的活着，她还想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她的人生应该以喜剧为终点，而非悲剧。　　　　-　　　　陈然回到别墅小区，却发现她住的地方被入室抢劫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　　　　问题是值钱的东西一样都没丢，所有的抽屉柜子都被拉开，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陈然立马报了警，等警察来后带她去警局做了个笔录和口录，警方立了个案，说这事他们会尽快调查，有什么进展会联系她。　　　　完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位姓何的女警官开车把陈然送到住处，她整理了个箱子拉出来，何警官又开车把她送到附近的酒店。　　　　陈然谢过何警官，抬头看着酒店的名字。　　　　Jin Guan Hotel.　　　　她收了视线，压低头上的帽子，拉着行李走到前台，从包里摸出证件办理入住登记。　　　　前台还是那次电梯事故值班的女士，不过陈然今天素面朝天的恐怕没能认出她，前台很殷勤的帮陈然办理了入住登记，并叫来人帮她提箱子。　　　　陈然订了5天的房，其实哪里都一样，只要有个地方能让她睡觉就行。　　　　陈然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才去餐厅吃早饭，这个时间餐厅没什么人，但还是有清淡的米粥可以喝。　　　　吃完早饭后，她去娱乐楼层溜了一圈，这个点没什么可以消遣的，于是折回房间。　　　　电梯的旁边有个休息区，有自动售货机，陈然去买了瓶水，正好两个酒店员工正在闲聊，都被她听见了。　　　　其中一个短发干练的女士无比恼火的说：“你刚才看到了吗？我以为干净程度见不得灰尘的就可以了，结果他用喷了强力除菌的湿毛巾这么一擦过去。啧啧，可想而知，毛巾上全是污垢。太可怕了，他这一手下去，我们整个客房部今天有的忙了，他真当酒店是无菌室吗？”　　　　另一人扎着马尾的女士也是无比心烦的叹气：“哎，一会儿他还要去我们厨房巡查，大家都被他搞得人心惶惶，结果怕是比你们还要惨。”　　　　短发女士气的不停拍着胸口换气，如果不这么做怕是会被气的当场去世：“集团在全世界大小酒店就有4000家，就C市的8家一二档的锦官最特殊。这个空降兵搞得我这一年身心俱疲，我有时候真想干脆申请调到老家那边的莫德算了，虽然是第四档，但没这个遭罪啊！”　　　　马尾女士说：“第二档和第四档的待遇可差了去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短发女士叹气：“谁说不是呢，还不是为了生活。酒店讲究干净整洁是没错，我们这家酒店的档是第二档的高端五星级酒店，服务的客户大部分都是中高端人士，要我们注意细节也没问题。但这里不是医院，不疾病控制中心，他是总经理，不是卫生监督员！他这洁癖的程度有点病态了吧，他雾霾天是不是带防毒面罩出门的？”　　　　马尾女士点头附和：“就是就是，除了长得帅，浑身都是槽点，面瘫，说话难听，不讲情面，没见过这样奇葩的富二代。他才26岁，听说他姑姑就急着帮他物色相亲对象，至今没成一个，他要是没什么问题，鬼才信。前段时间不是传他和一个女明星有一腿吗，我看都是幌子。他整天和他的秘书搞在一起，八成是个基佬，相亲绯闻什么的都是为了掩盖真实的性取向。”　　　　“噗……”陈然正仰头灌水，听见这句话，口中的水全部被喷了出来。　　　　两位女士一脸愕然的看着陈然，陈然擦着嘴巴连忙道歉，飞快逃离现场。　　　　陈然从电梯内的镜子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带着灰色毛线帽，带着遮住大半个脸的黑框眼镜，凹陷的黑眼圈，她敢肯定，没几个人能认出她。　　　　陈然捧着脸凑近端详她的脸，这时电梯门开了。　　　　电梯门一开，站在电梯外的郭以亭就对上一张呲牙咧嘴扭曲的脸，说实话他受到了惊吓，但他是一个稳重的人，遇到什么事都不形于色。　　　　陈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得体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客客气气的向一边让开：“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郭以亭内心镇静下来，他踏进电梯，犹豫了一下，才隔着拿出的手帕按了下数字33。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之一，也是我的固定办公地点。”　　　　陈然佯装第一次知道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真是巧啊！”　　郭以亭：“……”　　　　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立刻安静下来，郭以亭不自然的捏了下领带，狭小的空间会给他安全感，可此时的他因为陈然的出现而开始出现焦躁不安的症状。　　　　陈然的楼层很快到了，她没做片刻停留，连招呼都没打就溜下电梯。　　可是她没料到郭以亭没有直接去33层，而是在她之后也下了电梯。　　　　她开门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被趁虚而入，这家酒店的老板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客人的房间。　　　　不行，她要向消费者协会投诉，把她吓惨了好嘛？　　　　郭以亭顺手把门从身后关上，他向前一步，茶色清冷的眼眸盯着她，陈然感受到压迫感，她向后退一步，脸色有些不太好：“有、有话好好说，你关门做什么！”　　　　陈然要绕开他去把门打开，郭以亭挪了一下脚，堪堪挡在她面前。　　　　陈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扬起脸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郭总，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郭以亭抽了一下嘴角：“我听说你家被入室抢劫了，看样子你没什么事。”　　　　陈然一脸真诚：“谢谢关心。”　　　　郭以亭迟疑了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陈然摆手：“不麻烦你了，我自己都处理好了，成年人遇到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不能哭唧唧的吧。”又不是小时候，她只要一哭，就有人来问她怎么了。　　　　看着她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几天前，他和纪玲在酒店到处疯找她，在一个楼层经理的指引下在楼梯间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剩最后一口气。　　　　她醒转的时候，抱着他不停地哭，灼热的眼泪浸透他肩膀的衬衫，彼时他的心是被狠狠揪着的，他的心因为她的眼泪而感受到窒息的疼痛。　　　　他记得医院的那一巴掌，同样也不会忘记他对她做了什么。　　　　“你干什么？”她推开他顺手给了他一巴掌，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得极大，眼中全是震惊和慌乱。　　“不是你让我亲你的吗？”下手还真是不知轻重，脸颊火辣辣的疼。　　　　陈然气结：“我那是疑问句，不是陈述句！你小学毕业没有？”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毕业于美国常春藤联盟的康奈尔大学，去年从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结束了EMBA学业。”　　　　陈然：“……”　　“白痴。”她只丢下这一句话就抛下他离开病房。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这两个字，裴星南猜测，要么他还有机会，要么就是彻底出局了。　　　　郭以亭的手机这时响了，是裴星南，提醒他五分钟后去厨房巡视。　　　　郭以亭走后，陈然僵直的躺在床上和魏西琳聊微信。　　　　陈然：我信了你的邪，刚才我遇到婷婷了！他还堵我门，吓死我了。你说C市那么多酒店，我怎么偏偏就选了锦官酒店？　　　　魏西琳：说你傻一点都不委屈你，让本情圣提点你，上次婷婷冒死救你，你肯定是对他有感觉了，所以在遇到情况的第一时间会想到和他有关的。　　　　陈然：……瞎扯吧，我那么高冷，哪那么容易动感情的。　　魏西琳：我都不想鄙视你，母胎单身，懂个啥？　　　　陈然：……　　魏西琳：等等，他堵你门干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失身了吗？　　　　陈然：……你这女人怎么满脑子的男欢女爱？　　魏西琳：看来没失身，有点失望。　　　　陈然：……　　魏西琳：我懂你在想什么，你怕自己的病会耽误人家。依我看啊，你俩都有病，是绝配。　　　　陈然：……拉黑互删吧。　　　　魏西琳：你怎么敢和爸爸我这么说话.jpg　　陈然：滚，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jpg　　　　两人斗了一会儿表情包，陈然有些困了，魏西琳那边午休也要结束了。　　　　陈然滚进被窝里埋头睡觉，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陈然画了个妆，换了条薄荷色的连衣裙，因为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裙子的腰大了很多，她在行李箱里翻到一根腰带系上。　　　　陈然提上小包和电脑包下楼，酒店门廊下的门童欣然的帮陈然叫了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