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机会

“夫人放心，为夫答应你，一定回来。”感受到她的关心，他的语气有些哽咽。　　　　他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铜镜之前，将她披散落下的青丝分成两半，绑了两条小辫子。　　　　夏姬不解他的行动，毕竟这个点，外面已经深更露重，是该入夜的时候。　　　　“夫君，该就寝了。”她反手搭在他为她执发的一只手上，忍不住发声提醒他。　　　　“夫人，困了否？”他停下手中动作，关切地询问道。　　　　夏姬摇摇头，展露言笑：“夏姬不困，只是不太明白夫君为何半夜替我束发。”　　　　“为夫也不知今夜是怎么了，突然便很想为夫人束发。可能是被夫人的眼泪触动的关系，明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替夫人束发。索性趁着今夜，最后为夫人束发一次。”　　　　“夫君一番话，倒像是生离死别，惹人悲伤。将来待夫君回来，为夏姬束发的机会有的是，不急在今晚。夫君明日还要起早，今夜若不早睡，怕是明日要起不来了。”她半掩唇角，笑了开来。　　　　闻言，夏御叔低声一笑，放开她束了一半的发髻。　　　　“夫人所言有理，以后机会多的是，不急在今夜。”　　　　他将发梳放下，转瞬间将夏姬拦腰横抱于床上，替她脱去鞋袜，将她抱入怀中，用自己一双温热的大手替她去除手中寒意。　　　　屋外静谧无声，连声鸟儿的叫唤亦听不见，四周黑漆漆的，只剩房间倒映着点点光亮。　　　　夏姬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任他紧握双手，听他喷洒出来的气息，渐渐地受不住困意睡去了。　　　　安静的夜晚，只能听到她传来的浅浅呼吸。　　　　夏御叔并无困意，只是整晚地抱着她，手指在她脸上游离，指尖描绘着她的容颜。　　　　待抚上她的眉心，他的指尖突然一顿，贪恋在此处不肯离去，口中不禁自言自语道：“夫人，你可知，你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回应他的仍旧是对方闭目的双眼以及浅浅的呼吸声。　　　　“夫人，你想听的一切，待为夫回来，会向你一一解释。你想要的那个东西，我也会奉还给你。过去的事，你所缺失的那一部分，往后我会用半生的时间弥补给你。错事已铸成，如今说再多的话语也扭转不了结局。为夫过去做错了很多事，无论将来会有什么结局，都是报应。为夫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将仇恨埋藏在心底，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话语间，夏姬翻了个身，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该永远这么笑着，这样的笑容最好看。”他俯身亲了一口，替她盖好被角，终于也闭起眼睛入睡。　　　　第二日卯时还未到，阵前号角声便已响起。　　　　夏姬浅眠，听到第一个号角声响起便醒了。她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夫君在衣架旁边整理衣饰。　　　　她从床上爬起，顾不上穿鞋就上前去为他穿戴衣服。　　　　“夫人，怎不多睡一会儿？”他不想吵醒她，特意小心翼翼不发出一声动静，哪料得还是将她吵醒了。　　　　“夫君就要上战场，夏姬怎舍得贪睡。”　　　　他咧开嘴角，俊朗刚毅的面容上尽是笑意。　　　　“夫人莫要担忧，为夫很快便回来。”他跨上大刀，再次将她尚还温热的身子抱入怀中，足足抱了好几分钟方才肯背身离去。转身的一刹那，夏姬一句等等，他步伐止住。　　　　她将一枚贴身玉佩挂到他的胸前，一边不忘嘱咐道：“它会保佑你。”　　　　而后又从怀里抽出一条粉色丝巾，表情一脸认真严肃，将丝巾绑在他的右手。　　　　对于她的这番儿女情长心思，夏御叔只是笑笑，任她将它绑成蝴蝶般的形状。　　　　“丝巾是夏姬亲手所制，夫君看到它，就像看到夏姬一样。有它在，夏姬会一直陪伴在夫君身旁，一刻不离。”　　　　夏御叔眯着眼看她，眼睛深嵌在眼窝中。她的眉毛很长，眼梢动人地向后扬起，射出一种摄人心神的晶莹光彩。一双大落落的柔顺眼睛，里边隐藏着无穷的心事。　　　　他抚摸着右手上的粉红丝巾，脸上藏不住喜悦的笑意，“人在物在。丝巾既是由夫人所系，定然也要夫人为我亲自摘下。夫人且安心在府中等待，等为夫凯旋的好消息。”　　　　她轻扬嘴角淡淡一笑，斜光一瞥，就见门外走进一位倩丽人影。　　　　夏御叔听得来人动静，转身一看，原是许久未见的念夫人。　　　　“阿念。”他低沉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听到夫君久违的声音，孔念抬起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包，眼中尽是对丈夫的不舍。　　　　“香包是阿念采集花粉制成的，有安眠入睡之效。将军在外征战，风餐露宿，睡眠必是不好。有香包陪在将军身边，定能帮助将军安神入睡。”　　　　夏御叔将香包拿在手上，望着眼前之人疲惫的面容，发红的眼角，知道她昨日定然一夜未睡，心中不免对她更觉愧疚。　　　　他将这个寄托了她无限情意的香包置入怀中，而后将她的身子抱入怀中：“阿念有心了。”　　　　“阿念和玥儿会一直在府里等待着将军，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抬手想为她拂去眼泪，四目相对之时，两人的目光皆被他手中的粉红丝巾所吸引。　　　　孔念看了看他手中的丝巾，复又回身看了一眼从她进来后，便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夏姬。　　　　他最终停下为她拂泪的动作，并将她的身子推开半分距离。　　　　“为夫也会想念你和玥儿。”　　　　他看夏姬，就见夏姬在朝他挥手泪别，她的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大军集合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像是在催促他们的将军归队，这时候门外又走进一个人。　　　　“父亲，时辰已到，我们该走了。”　　　　余光扫过夏姬光足脚丫，他目光一敛，很快躲避过去。　　　　“征舒，走吧。”他不再看向身后的两个女子，他怕多看一眼就会有更多的留恋，更不愿离开这个温柔乡。他逼迫自己冷下心来，迈着大步在夏征舒的陪伴下向军队的方向前去。　　　　他一走，孔念狠狠瞪了一眼夏姬，而后便发了疯一般朝他追去。　　　　　夏姬追到房门，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一直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回到房中。　　　　她闭上眼睛，暗下决心。　　　　你说过将来会执我之手，陪我一起访遍名山大川。你既是将军，亦是我的夫君，你说过的话一言九鼎，既然承诺于我，你便一定要做到。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言而无信的，对吗？　　　　可是不管怎样……　　　　欠人一命，始终是要还回来的。　　　　只要你这次能回来，过去的事我便不再与你追究。　　　　你答应我，就算只剩一口气你也要活着回来。　　　　回来，一切便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