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祠堂中思想波动最大的人,当非高韧莫属。小小年纪,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江湖血雨腥风。四条鲜活的人命,张公公一句话,生杀与夺,一瞬间说没就没了。虽说这几人着实可恨,但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对高韧心灵真真实实地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以前看《史记》,刘邦、项羽看到秦始皇,一个说“大丈夫当如是也”,一个道“彼可取而代也”,当时并没有特别的感受,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高韧才看到了权力的恐怖和魅力。合儿出和马氏兄弟在追杀百姓时是何等威风,到了这里,张公公并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只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大家就抢着将其诛杀。展飞鹰在自己面前何等倨傲,却腆着个脸去拍人家的马屁,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后施袭,人家仍旧一点脸色不给,偏生展飞鹰也只能装聋作哑,有气撒不得。这就是权力。

权力呵权力!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东西!

高韧也看出了这位张公公绝不简单。从他对付利箭时的身法手法,以及他坐在自己面前却听不到一丝声息来看,此人内功极其高深,远非自己和在场诸人能及。观此人所作所为,与此地恐怕有不小的仇怨。权力以他最大,功夫以他最高,怨念以他最深,心肠以他最狠,今日之事,在场所有人恐怕都绝难善了。可笑那大同社、丐帮的人似乎还在打宝藏的主意,却不知此时能逃得一命便是上天开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不打宝藏的主意,但袁国兴不像合儿出之流,他是普通百姓,是无辜之人。张公公此时已经点名袁国兴,似乎下一个就要拿他性命,怎么办?如若不救,江湖道义上实在说不过去,如若施救,只怕是飞蛾扑火,自速其亡。怎么办?高韧眼睛巡睃过去,见各人都在犹疑不决,连展飞鹰都眉毛紧皱,脸上阴晴不定。高韧心中有了计较:无论如何,只要有机会开口,就要利用宝藏为饵,先保住袁国兴的性命再说。

正思忖间,只听到张公公问道:

“刚才在隘口暗施冷箭、发出口令诱发乡丁放箭的,是不是沩山刘家的人?”

袁国兴答道:

“回公公的话,小人也不知道┅┅”

突然怔住,惊道:

“你怎么知道沩山刘家?”

张公公哼了一声,道:

“几十年恩怨了,他们还不死心么?袁国兴,你把祠堂里其他几个人都叫进来。”

袁国兴满脸狐疑,听到此语,表情更添惊恐,浑身战栗,嘶声道:

“张公公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小人一力承担,与他们无干。”

张公公桀桀大笑,道:

“你以为咱家要杀他们?咱家要是想杀他们,他们也跑不掉啊,何须许多周折?嗬嗬嗬嗬。去!召他们进来!”

袁国兴面如死灰,求助目光扫过厅中众人,扫到展飞鹰时停留良久,然而没有一人敢响应,大家都低下头,有的面露惭色,有的脸色阴沉。高韧凝神聚气,思维高速运转,也没有说话。游威跨出一步,举起钢刀,盯着袁国兴,余光却回视张公公,只待他一点头,便要朝袁国兴一刀砍下。

此时袁章功亦在厅内靠近大门处,却听张公公提高声音道:

“袁章功,你去,把祠堂管事人都叫进来!”

袁章功早已看到游威钢刀将要砍下,闻言大声应道:

“我这就去!马上就来!”

很快,在袁章功带领下,袁国仁、袁文则、袁章武等一干人进入厅内,呈弧形站到袁国兴身后。张公公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去,道:

“还有人呢?袁国礼不在么?”

袁章功答道:

“禀公公,袁国礼遵宗长号令,带领妇幼老残出门避难去了。袁文强受伤严重,在后面救治,无法前来,请公公原谅。”

张公公嘲讽道:

“避难去了,又是去箭步山关帝庙吧?就知道避难,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们几个,什么梅山伏虎阵的破玩意儿就别摆了,摆个阵势吓谁呢?就你们这种修为,再好的东西放到你们手里也糟蹋了,刚才还不是有人受伤了?”

袁国兴老脸一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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