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氏本想着寻些门路,亦或是从许氏入手,怎么着也不能叫其余两个占了个中便利。    她自知自己这一房的只靠着公爹的,这婆婆就是看他们大房快活了,自家反不快活,这才存心使绊子叫她这个长房长媳在一众夫人跟前丢人。    只多氏不晓得,在许多名门高族夫人眼里,她本就不算上台面,便是不给她这差事了也不值当惊诧的。    要说这百芳宴也只京城这块有这习俗,本是友道的几家人一块儿赏花吃宴,斗花的,后来时日久了也多了几分互相相看的意思。    只因着一般时候夫人吃宴吃酒席,深闺里头的小姐概是不能带的,这百芳宴却是不碍。故而看适龄的少女聘作媳妇,好些夫人都是看百芳宴的。相看姐儿相貌,品性,又是性格是否温厚知礼。    若是这事儿多氏尚不能主持了,在旁的眼里,国公府这长房媳妇恐怕也不是个被看中的,若是亲家母自家是个作不得主的,那聘她闺女儿纵是品貌再好也不适联姻的,特特是拿起子存着再往上一,步的人家,更是要谨慎。    这日,多氏将将醒来洗漱着,碧雪便在一旁道:“太太,昨儿个夜里,三太太见了红了。”    多氏一惊,忙问到:“怎么回事”她这妯娌一向身子弱,却是个极重保养的,这事儿还是头一回。    她自家不曾出手,许氏自家倒是状况百出。    一问之下,原是三房一个向来得宠的姨娘诊出又有了,许氏本是好强之人,却因着体弱,自家一个孩子也养不出,心里头到底郁结。    姵姐儿便是她养在身边招弟的,没想到自家没招到,反倒是给妾室招了个,想着自己嫁进来几年,一无所出,三房又是这般情况,三老爷秦正兰还不是个上进的,越想越是没盼头,一夜未曾合眼,便见了红,叫人一诊才觉出是月份尚短,滑了胎。    多氏心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自来是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参与百芳宴,忧的便是三房的这一病,她手头的差事大抵便是她接手。许氏又不大得老太太看中,手头那些个事情尽皆是小而琐碎的,她便是接了去也用处不大。    那头芸姨娘正跪在屋外的青砖上,寒气一丝丝侵入膝盖,她却已经连啜泣都不敢了。芸姨娘的丫鬟只敢焦急地干站着,老太太让跪的,便是她们三爷来了也只能跟着跪。    芸姨娘是跟着秦正兰身边的老人了,因着有了姵姐儿才从通房丫鬟升到现今地位。她生得美貌,又是个讨喜的,不似许氏日日愁着一张脸,秦正兰便偏爱她一些。    日子久了,芸姨娘难免有些自视甚高。说到这儿,若是只有了身孕这事儿,还不至于令许氏伤心到滑胎。    却说芸姨娘这甫一有孕身边的陈婆子便建议道:“这若是个男胎了,看着三太太这样儿未必不会为了将来母子连心,做些去母留子的事体。便是顾着姵姐儿的面子,把您配到庵堂念经也是不值当的。我看着,这孩子不论是带把儿的还是个弄瓦的,您都得留在身边,往后也该有个保障。”    这话说得中肯,却连带着暗戳戳说了一溜许氏心黑的话,说得芸姨娘心也惶惶的,又想起这些年自己侍奉着,哪里不曾细心周到?她生了女儿,也算是三房的大功臣,现下又怀上了,这许氏倒是一个个摘她结的果,又要把她逼得走投无路。    芸姨娘顿时邪火一上来,便撺掇上秦正兰了。    芸姨娘这些年在三房,除了许氏腰板最粗的便是她了,往日里多些绸缎,多些吃食头面的,许氏也就忍了,谁叫自家夫君的心是偏的    这关头,她自家没儿子,哪里硬气得起来可不仅要分吃喝,还要养孩子,许氏便是一万个不乐意了。如今她的身子虽然未必不能生,但还是把庶长子攥在手心里更安心些。    许氏刚张了张口,便叫秦正兰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自家没孩子就生一个,哪里成天盯着别个肚子里的养了也不与你连心。”    若说秦正兰此人也不算是个混账,世人多知秦大爷和秦二爷之名,却不曾提过秦三爷。秦三爷自家也不甚在意,只要有金银酒菜,几个狐朋狗友说说笑笑大口吃肉,有时随朋友一道踏青,有时作两首歪诗,倒也自得其乐。    不过在外边同戏子妓子呆多了,难免忘记家里头的正室,同戏子打闹久了也不曾记得该如何待妻子了。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加之许氏的性子,更是同他不能相得,他便也懒得往她跟前凑。回来的日子,一多半歇在芸姨娘这边了。    这头芸姨娘哭哭啼啼,许氏又病倒了,秦三爷又给长公主捆了扔去罚跪,三房这边算是彻底安静了。因着蒋氏手头有四个孩子又有百芳宴的事体,长公主便让多氏暂时照顾姵姐儿,等许氏病好了再接回去也是一样儿的。    至于芸姨娘,长公主以挑唆主子,不安于室为名,把她送去了庄子里,她肚里的孩子,等生出来再接回国公府。    多氏只嗤笑两声儿,心想着那便是怪三房自家没福气,又是个猪脑子,这正头太太叫个贱妾闹成这般更是少有。想起平日里许氏同自家斗得乌眼鸡似的,到底是个没卵用的,这下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们三房自家闹得开心去了。     这厢多氏手头虽多了些伙计,可百芳宴的事体确是实打实地落了她手里。她本想着到蒋氏那头好生炫耀一番,可蒋氏确一脸真诚道:“我也不给嫂子甚么重活,三房的事体都给了你操办,姵姐儿那头又烦着您照料,这百芳宴我却不能再让您累着了,采买的事体嫂子不必忧心,只排些坐次便好,到时候一样儿是嫂子的名头。”多氏本想着靠采买敛些财的,不想竟叫蒋氏一句话堵了回去,又说得好像自家占了便宜似的,不由有些气短,且这排座次的伙计在多氏看来却最是累人的,她出身小门小户的,虽嫁进来几年京城几家夫人相互间的阴私龃龉,知道的却不多,排得不好了,少不得要得罪人。    多氏只好咬牙笑道:“排位置的事体弟妹看着便行了,我手头这千丝万缕的事体,实在分不得心的,弟妹看着若是可行,这桌上的吃食点心,嫂嫂我少不得要多担待些了。”    蒋氏心里满意,面上只关切道:“大嫂若是累着了可怎么好,且这吃宴的菜色也是要仔细算着,又要求出彩的,我看着不若罢了,我一个人也非不行。”    多氏差点绞碎了手里的薄绸帕,淡道:“弟妹不必忧心,聚丰楼当初便有我娘家的一份子,吃个宴罢了,哪里是甚么大事儿,只看在亲戚的面上说不得也少算好些银钱。倒是我看弟妹也不容易,帮把手照理也是应该,只弟妹也要学着立起来才是。”心中不屑蒋氏一个大家闺秀还拿铜钱挂在嘴边,眼睛却长在头顶,自来不曾高看自家,却还要占便宜。    蒋氏心里满意了,也不想同她打这口舌官司,只当听见了前半句,点点头道:“那我就谢谢大嫂了,若没甚么事体,再坐着喝些茶罢,咱们也许久未曾说知心话了。”    多氏心里啐她,自己何曾同二房的说甚知心话,等她茉姐儿当了王妃,他们怎么巴结都是来不及的。    小洲上,意姐儿几个也正陪着姵姐儿说话。姵姐儿本就胆子不大,遇上自己姨娘把母亲给气得小产了的事儿了更是慌了神,连早膳都没吃几口。她生的瘦弱,如今哭起来也似小猫嘤咛,叫人听着怜惜。    意姐儿唤周善家的做了小碗蟹黄豆腐,配着半碗黄金米同几样小菜吃。姵姐儿再不爽快也不好拂了姐妹的好意,便拿了小瓷勺挖了两口嫩生生的豆腐混着米香一道吃着。    豆腐的鲜味都叫那散炒的咸蛋黄吊了出来,又撒了几滴特质的香醋,配着一小碟万年青,倒是食欲涨了不少。    不一会儿,半碗米饭便吃完了。    姵姐儿倒是个知礼的,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细声儿道:“倒是叫你们笑话了,阿萌点的菜实在好吃不过,我便多用了些。”    多用倒是真的,姵姐儿在许氏身边自来吃饭只有五六分饱便不叫吃了,便是要养出纤细的身段来才好出挑。    意姐儿笑得眯了眼,柔柔道:“我还怕姐姐用得不习惯,我惯爱这些粗一些的炒菜,同三舅母那头样样龙心凤胆的吃食比着,倒似下里巴人了。”    意姐儿不由想起前世。    上辈子她身在侯府里,又满身都是病,加之母亲早逝,自来和外家无甚来往。除了逢年过节送些节礼也不大书信往来。    即便如此,仍旧听闻那时姵姐儿过了十八九还未曾嫁出去,说是身子弱了些,便有些乏人问津。    如今看着倒未必是真的,照着姵姐儿这般品貌性情,若说无人问津,意姐儿必然能糊那传话的人一脸唾沫星子。若说身子弱,却也无甚大病,自来没人太过当回事儿的。    那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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