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为这事发愁。”  葛红梅叹口气道:“倒也不是说抢不上粮食,无论去的多晚,粗粮都还是能够买到的。那东西平常吃吃填饱肚子倒也还行,可我家老爷子他这现在正生着病呢,天天给医院就吃那没啥子营养的东西,你说说身体能养好吗?”    姚志远配合着点头,“那必然是不能够的。”    葛红梅摊了摊手,语气倍感无奈,“咱这也不是没本没票,事实上咱手上粮本粮票啥都不缺!可是粮站除了月初粮刚到的时候细粮供应的还算稍微能瞧以外,其余时候每天就只供应那么一丁点细粮。”  “家里人都在车间上班,只有我这个在厂委工作的每天空闲时间会多那么一点,这才忙里偷闲,偶尔能来医院看我爸一会儿。但我每天也得上班啊,根本就起不来那么早跟一群不睡觉给那排队的老头老太太们竞争。真是每个月赶不上月初的那一阵,一整个月都别想有什么好粮食吃了!”    姚志远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工厂食堂也没有细粮可买?”    “有啊,咋能没有?”葛红梅对这个称呼自己为大姐的农村娃娃甚是有好感,她今年都快奔四了,没想到还能遇见嘴这么甜的小伙子,所以才会一直为他答疑解惑,“但厂里都是大锅饭,当天吃什么不是由咱决定,而是由厨师决定的。且不说供应细粮的天数用一只手来数都绰绰有余,即使当天供应细粮了,逮着供应馒头米饭的时候倒还能够打包回家,要是逮着供应面条疙瘩汤那一类?呵,隔不了半小时就变成糊糊了。我家老爷子是个挑嘴的,才不吃那东西呢!”    前方的葛大河轻咳一声,“我那是年轻时候吃伤了,不是挑嘴。”    葛红梅咧嘴笑了笑,“对,您最艰苦朴素了。”    “再打趣你老子,小心下次小涛来了,我在他面前拿拐杖敲你。”    “我才不信,您就知道吓唬我。”    ……    瞧着眼前这一老一少间的互动行为。  不知怎的,姚志远眼睛忽然有些泛酸。  他也想他爹了!虽然他爹老不正经又总爱吓他骂他,但他爹是真的爱他。  不像这里……    “远娃子!”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道乡音浓重的中年女声。    转头朝来人看去,姚志远的脑中几乎是在瞬间便出现了这个人的记忆信息,因而在对方来到他当头的时候,他的神色未变,不咸不淡道:“姑。”    姚敏敏歪头朝李有才看去。  不是都说远娃子疯了吗?怎么她看起来觉着跟先前没有什么差别?难不成大队长也学坏啦,先前是跟她娘联合起来一起骗她的?  然而李有才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一下子打消了这个怀疑。  只见对方眸色惊讶,神色激动的快步行至姚志远轮椅旁,“远娃子你好了?认出我来了吗?”    姚志远点头:“队长爷爷。”    “好好好。”李有才连说了三个好字,“我就知道善恶终有报,你这一辈子做尽了好事,咋可能老天爷那么不长眼,把坏事都施加在你的身上呢。”    姚志远牵牵嘴角没有言语。    侧旁的姚敏敏同样牵了牵嘴角。  这就是个屁话!善恶终有报简直是在哄傻子呢!  她看她娘年轻时候是个恶媳妇,老了之后是个恶婆婆,可她娘这一辈子就算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也一直是活得舒舒畅畅、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苦以及委屈。    反倒是她这小侄子……    “远娃子,你身体好点没?”    姚志远本正在与李有才寒暄,闻言,将目光对向这张笑容殷切的中年女人脸,“好多了,谢谢姑的关心。”    “能跟姑单独聊两句不?姑有事想跟你说。”    一听这话,姚志远还没回答,李有才先不同意了,“你们俩足有半年没见了吧,你有啥悄悄话要跟远娃子单独说的?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姚敏敏无奈,“叔,你这是把我当成嘴里头能喷□□的乌贼了呢,我就说两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    李有才呵呵一笑,“什么乌贼啊,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哪能不了解你的为人。”  你可是深得你娘单传,要比乌贼要‘有毒’多了!  虽是这样想的,但是姑姑想跟甥侄说话,万没有他这个外人不同意的道理。  将目光转向姚志远,他背着姚敏敏使了好几个眼色给对方,哪想这孩子是个视力不好的,最终仍回答道:“单独聊……可以,你觉得那边那个树荫下面行不?”    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绝对会让她在人前陷入尴尬的内容千万不能被这些人给听到了。  顺着姚志远的手指朝他所指方向瞅了一眼,姚敏敏当即同意。  攀上轮椅后背,将这四轮子新奇物推到树荫下后,她站在了姚志远的对面。    “远娃子,你现在受伤了,姑觉得有些话讲出来让姑觉得挺难以启齿的。”    姚志远道:“那你可以选择不讲。”    姚敏敏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说辞,姚志远这一开口,登时就把她噎了个半死。  尴尬的挠了挠头,她嘿嘿笑道:“这该讲还是得讲的。”    “这不是已经到了秋收吗?你们村儿向来收的早些,我们村向来收的晚些。往年这个时候,你奶这应该已经把你派到我那里去帮忙了,今年你的腿受伤了,姑知道不应该再来麻烦你,该是换一个人才对,但是……”    姚敏敏顿了顿,叹出口气,“哎,但是你前几年帮忙做的那几只喝水用的竹筒被虫蛀穿孔了,大哥三哥他们都不知道该咋弄新竹筒,去了也就只能帮忙做做农活而已。我婆婆近几个月因为没竹筒喝水念叨好几次了,一直等着秋收这个时候呢,你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并不好混,我不能让婆婆失望。”    说完,她目露希翼的盯紧姚志远的嘴唇。  却见对方唇畔轻翘,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若要用一个词语来准确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对!皮笑肉不笑。    “你的意思是让我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体去你那边帮你又做农活又做竹筒?”     “姑知道这样做有点不太厚道,但姑也是没有办……”    姚志远打断了她,“知道不厚道你TM还提,你是不是脑子里长了一堆屎壳郎?”  要不然怎么会满脑子塞了这么多腌臜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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